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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砚铭，恰如读书 url:http:///2018-04/20/content_,id:　　作者：陈益 　　去年初，在北京举办的一个迎春艺术品拍卖会上，出现了一方引人瞩目的砚台——绿端，断碑式，斫工粗犷古朴。右侧铭隶体“断碑”二字，下刻篆书印章款“道周”。道周，为黄道周，明代天启年间进士、学者、书画家，累官至南明隆武朝首辅。左边有行楷砚铭：“身可污，心不辱。藏三年，化碧玉。竹垞”。竹垞，即朱彝尊，清初学者，清词巨擘。无疑，砚铭借物咏人，歌颂了黄道周以兵败殉国的气节。  　　清人梁绍壬在《两般秋雨盦随笔》中，记述了这方黄石斋断碑砚，但在上述砚铭之外，并不如媒体报道所说，还有梁章钜、余甸、黄任等人的行书或隶书铭文，而是只有十六个字，分成四行排列：“吴越胜事、书来乞诗，尾书溪藤，视昔过眼”。我们从这些人物的生卒年月可以猜测，断碑砚上的三处铭文，是在梁绍壬写过随笔后添加的。一方砚台，引起多位名人的关注，精心镌刻佳句，寄托对砚台主人的崇敬之情，不能不让今天的我们生出诸多感慨。“乙亥春，得断碑砚。细绛印章，知为黄石斋先生物也。遂铭数字，以待他年得砚之人，知今日余得此砚于此。莘田识。”黄任字莘田，喜爱藏砚，号十砚老人，曾任广东四会知县。他的砚铭，全然是一篇耐读的小品文。  　　《两般秋雨盦随笔》又谈到一方叶小鸾眉子砚，腰圆式，面有犀纹，形如半弯新月。砚铭这样写道：“舅氏从海上获砚材三，琢成分致予兄弟。琼章得眉子砚，缀成二绝云：天宝繁华事已陈，成都画手样能新；如今只学初三月，怕有诗人说小颦。素袖轻笼金鸭烟，明窗小几展吴笺；开奁一砚樱桃雨，润到清琴第几弦。”诗末署“己巳寒食题”，并有小鸾印钤。  　　叶小鸾，字琼章，居吴江汾湖，清代著名女诗人。舅舅沈自炳得到三块上好的砚材，做成三方砚台，称之为眉子、眉娘、眉珠，送给三个外甥女。大姐叶纨纨得到媚娘砚，二姐叶小纨得到眉珠砚，琼章则得到了眉子砚。眉子，并不是指歙砚中的眉子纹，而是因为这方砚石琢成的墨池，恰好弯曲如柳眉，充满女性的柔美。难怪叶小鸾情不自禁地为之写下诗句。“开奁一砚樱桃雨，润到清琴第几弦”，吟的是砚台的颜色，温润有致，同时也借托了自己的心情。  　　相比而言，有一方锥刀砚更值得一说。锥刀砚所镌刻的砚铭为“磨刀则磨，磨锥则磨，磨墨则磨，磨人则磨”。这十六个字中，磨字迭用，言简意赅，令人反复吟诵。砚台石质细润，然而主人家并不当一回事，用来覆盖在陶瓮上，还经常作为磨刀石，让砚台伤痕累累。一位读书人看出是好东西，将它乞讨到手，命名为锥刀砚，又镌刻铭文。不起眼的砚台不仅磨刀、磨锥、磨墨，还能磨人。实在是很有哲理。  　　清道光元年，东阳县令陈海楼在北京偶然得到了岳飞的一方端砚，砚身呈紫色，体方而长，砚台背面镌刻着“持坚守白，不磷不淄”八字行书铭文。称之为岳忠武砚。这则砚铭，取自孔子《论语》“不曰坚乎，磨而不磷（磷取损伤义），不曰白乎，涅而不淄”句，岳飞用以自勉。八个字用简单的话来解释，就是坚硬的东西，怎么磨也磨不薄；洁白的东西，怎么染也染不黑。据说这方岳忠武砚后来为文天祥得到，文天祥又特意刻上铭文：“砚虽非铁磨难穿，心虽非石如铁坚，守之勿失道自全。”岳飞和文天祥志同道合，他们正是以这样的砚铭，作为立身处世的准则。  　　在惜字如金的年代，读砚铭，恰如读书。 　　来源： 北京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