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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学 ：鉴 赏 与思考 盛 宁 生活 ·读书 ·新知三联书店 前 言 其 实 ，我 也是后来才 逐渐认 识 到 ，我落入 外 国 文 学 这 个 行 当 ，是 在 “文 学 ”处 于 某 个 “危 机 ” 的 时刻 。说起 “危机 ”，人们通 常想 到 的是 “困难”、 “紧急”的严重关头，是 “大事不好”，然 而西文 中的 “危机” （crisis），更多的只是 “一个 转 折 的当 口”的意思，抑或是一种 “否极泰来 ”。 因而这 里所说 的 “文学危机 ”，无非是一种文学 的 “转 向” 。文学 的本身在转 ，而更多的则是如何看 待 文 学 的 观 念 在 转 ， 对 于 文 学 的 期 待 在 转 。 70年 代 末 ，历 时 十 年 的文 化 浩 劫 终 于 结 束 了 。 当 曾经被 当作 “封 、资 、修 ”黑货 的 中外文 学 名 著 又 重 印上 市 时 ，王府 井 新华 书店 门 口一大 清 早排 起 数百米长 的购书 队伍 。那哪里是买书 ，根 本 就 是 “抢 ”书 ！被禁锢 了十多年 的中国读书人 ， 在 改 革 开 放 的清 风 刚始 于青 萍之末 的时候 ，最 先 希 望得 到解决的问题 ，看来还不是物质 的匮乏，而 是精神的饥渴。考上北大英美文学专业的研究生， 课程安排的都是古典文学名著：从贝尔武甫开始， 乔叟，兰格伦，莎士比亚，弥尔顿，斯维夫特，艾 狄生 ，蒲伯，笛福，一直到浪漫主义结束，布莱 克，华兹华斯，柯尔律治，拜伦，雪莱，济兹等， 余后现当代的作品，则全靠 自己忙里偷闲地去涉 猎浏览。 就这样读了几年，一个似乎从来不是、也不 应该是 问题的问题竟冒了出来： “什么才算是文 学？”我发现自己真的有点迷惑了。在此之前，我 对什么是 “文学”其实并没有认真考虑过，但在 我 的下意识 中，它与 “思想观念 ”和 “社会现 实”等基本上是同义词。也许正因为这一缘故，当 我初次接触爱伦 ·坡的小说和诗歌时，我感受到 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击：倒不是坡所刻画的 “恐 怖”、 “悲怆”一类主题本身有什么了不得，我更 多的是惊叹他何以能用文字将一个常人无法想象 的世界描绘得如此历历在 目。这一阅读经验对我 来说成 了一个契机。它使我触及到 “文学”的一 个本质特征：虚构和想象。什么是文学？纳博科 夫 曾这样 回答：一个孩子从尼安德特峡谷里跑出 来，他边跑边叫 “狼来了”，如果他背后果然紧跟 一 只大灰狼 ，那么这不是文学；如果孩子大叫 “狼来了”而背后并没有狼，这才是文学。同样的 意思其实亚里士多德老早就说过， “写已经发生的 事是历史，写可能发生的事，才是文学。”然而不 知为什么，这一点在我此前所接受的教育中，竟 从来没有被强调过。 有色盲测试经验的人都知道，一旦你从彩点 图板上分辨出猫狗鸡兔一类的小动物，你再要想 视而不见反倒不可能了。事情就是这样，认识的 印辙一旦轧出，就会形成某种定势，它只让你看 到它所允许你看到的那部分世界。离开了坡以后， 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我把 “文学”看成是一个 边界清晰的、独立的领域，或者说，我更愿意把 “文学”置于那个虚构想象的世界。而这样一种对 于 “文学”的认识假设，正好与开放以后最新引 入 的以英美新批评为代表的形式主义的文学观衔 接 了起来。跟着新批评，我一步一步走进了西方 当代文学批评理论的领域。七八十年代以来的西 方文坛，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一个理论称王称 霸的时代，形形色色的 “主义”，一个接着一个登 场作秀，令人 目不暇接。人们似乎也渐渐相信，只 要 有 某 种 理 论 在 手 ，就 能让文学花样翻新 。 我一度也 曾相信理论的这种神力，并尽我所 能，就这些深奥难懂的理论说出我的一点理解和 阐释。在跟踪研究了一段，即经过一个入乎其内、 再出乎其外的过程之后，我终于悟出了一些道理， 并产生了一定的距离感。比方说，现在在我看来， 这些 “主义”虽然名义上都叫作 “文学的”理论， 但实际上， “文学的”文本只不过是它们的切入口 和例子 ，它们更多关注的是人如何认识世界，以 及如何反映这种认识的方式，所以它们所讨论的， 其实更应该说是与认识论相关的哲学和与意识形 态相关的政治，而不是通常意义上的 “文学”；再 者 ，这一套套 自命相互独立，甚至法门不二的理 论 ，与其说是上升到了理性层面、具有某种普遍 适用性的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