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神话 吴晓东著.pdf

第 1 页 记忆 的神话 第 3 页 记忆 的神话 普鲁斯 特 的巨著 《追忆逝水年华 》堪称是一部 “不世 出”的小说，按康诺利在 《现代主义代表作 种提要 》中 的说法， “《追忆逝水年华》像 《恶之花》或 《战争与和平》 一样 ，是一百年 间只出现一次的作 品”，法 国作家莫洛亚在 为 《追忆》 年 版 作 的序 中也说：“对 于 年到 年 这一历史时期，没有 比 《追忆》更值得纪念 的长篇小说杰作 了。”这不仅 由于 《追忆》像 巴尔扎克 “人间喜剧 ”那么篇 幅巨大，规模宏伟 ，而更在于普鲁斯特并不满足于开发 已有 的众所周知的 “矿脉”，他开辟的是新的 “矿藏”。而这新的 矿藏 中最有价值 的矿层 ，是普鲁斯特力 图探讨 的人类所 固有 的 “回忆 ”这一心理机制 。 “回忆 ”构成 了 “追寻失去的时 间”的真正题 旨，是普鲁斯特把握 已逝时光 的方式，也是他 把过去的生涯纳入此在 的方式，更是他为 自己确立 的恒常的 生命形式 。而从更普泛 的意义上讲 ，回忆又是人类使 自己的 文 明得 以延续 的方式 ，甚至是人 的存在方式本 身 ，这就是 第 4 页 《追忆逝水年华》所隐含的人类学层面的空前丰饶的矿藏。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是早早就躺下了。”几百万言 的 《追忆》是 以这样看似平淡无奇 的一句开头的。从手稿 中 人们发现普鲁斯特在前后 年中，曾尝试了 种 写法才 确 定了这一句 。它描述 了小说的叙述者 “我 ”一段时间里的生 活情形 ：早早躺下，又无法成眠，在床上沉思冥想 。小说接 下来的几十页写的正是 “我”失眠夜的缅想。 年 ，一个 出版家只翻 了小说开头就当即拒绝 ： “我实在弄不 明白，一 个人怎能花上 页 的篇 幅来描述他入 睡之前如何在床上辗 转反侧。”但对叙述者来说，这 页的篇幅却太重要 了，它 描摹 的是 “我 ”在 回忆 中打发漫漫长夜的生活方式 。在某种 意义上 ，这也正是普鲁斯特本人生活形态 的写照。 年 ， 普鲁斯特在他 的处女作 《悠游卒岁录》的序言中写道 ： “在 我孩提时代 ，我 以为圣经里没有一个人物 的命运像挪亚那样 悲惨 ，因为洪水使他被 囚禁于方舟达 天之久 。后来 ，我 经常患病 ，在漫长 的时间里，我不得不待在 ‘方舟 ’上 。于 是 ，我懂得 了挪亚 曾经 只能从方舟上才如此清 楚地观察世 界，尽管方舟是封 闭的，大地一片漆黑 。”这本书出版时普 鲁斯特只 岁 ，当时他肯定没有想到 “方舟 ”式 的囚禁生 活将构成他此后生涯 中一种恒常的生活形态 。他必须适应这 种卧病在床 的生活，而他最后终于赋予了这种生活 以最好 的 方式：即在 回忆 中写作 ，在写作 中回忆 。普鲁斯特得 的是哮 喘病和花粉过敏症 ，对环境要求极高，最轻微 的植物性香气 也会使他窒息。他 的房 间要衬上软木 ，隔开外面 的声音 ；窗 子总得关上 ，防的是窗外的栗树 的气味和烟味；毛衣也得在 火上烤得滚烫之后才能穿，所 以他 的毛衣一碰就成百袖衣一 第 5 页 样的碎片；想出去到乡间看看童年时代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