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龄公主-徐小斌.pdfVIP

一半是艺术 一半是历史 时间总是把历史变成童话 ———作者题记 第 一 章 1 德龄姐妹头一回入宫，是在公元一九 三年，也就是光绪二十 ○ 九年的初春。 那年春天的万寿山，迷迷蒙蒙的，昆明湖也像是罩了一层迷 雾。三乘轿子荡悠悠地穿过海淀，沿颐和园的红色宫墙黄色琉璃 瓦来到一座雄伟的牌楼。轿夫一见那牌楼就停步了。小旁门开 着，那是为贵客预备着的。至于正门，只有慈禧太后本人才可以享 用。 入宫的仪式非常隆重。轿子一停，立刻走过来四个太监，两个 尖着嗓子大叫：来了！———另两个拿了宫制的黄丝帘盖在轿子上。 裕太太悄声地对大女儿德龄说：“这是老佛爷的恩宠。”德龄立即 肃然，小女儿容龄年龄尚小，一个劲儿地撩着帘子向外张望。 十余个小太监一字儿排开。为首的请了三个安，道：“老佛爷 有旨：请裕太太和两位姑娘在东配殿等候。” 裕家母女三人就这么进了宫。展眼望去，倒未见得有多么奢 华。所有的家具陈设都是紫檀木的，铺着蓝色丝缎，还有三十几个 1 造型美丽的钟。容龄凑上去看，见钟座上大多刻着西洋字码，英文 法文不必说了，她是认识的，但还有些不认识的文字，她便扯了姐 姐德龄一起看。就在她们看来看去的时候，分明听到旁边有些宫 女在议论：“哟，也不知她们认不认得中国字儿？”“认得什么，连中 国话儿也不会说呢！” 容龄哪儿受得了这个，急回身，没等站直了就说：“你们怎么 这么说话？谁不会说中国话儿？告诉你们，我们会好几国文字 呢！” 容龄标准的京片子吓了那几个女人一跳。裕太太急忙拦着： “这可不是巴黎，由着你们的性子胡闹！这是在宫里，老佛爷的规 矩大着呢！额娘教了你们这些日子，难道都白教了？” 一语未了，外面有太监喊了一声：“皇后主子到！”唬得几个太 监宫女，急忙回避。皇后穿浅黄洒花百褶裙，鹅黄绣花窄褙袄，蜜 合色坎肩，头上只插一只玉凤，两只蝴蝶镶银翡翠簪子，一对珍珠 镶金耳环，并不怎么华贵，倒也干净齐整。皇后很瘦，美丽是谈不 到的，却是十分可亲。一见面就笑着说道：“可是裕太太和德、容 两位姑娘来了？快随我去！老佛爷念叨了好几天了，说是裕太太 和两位姑娘大老远儿的回来，可别委屈了她们！” 裕太太急忙率两个姑娘向皇后请了安，赔笑道：“我们是什么 人？还劳皇后亲自来迎，真真是折杀奴婢了！” 皇后笑道：“裕太太快别这么说，你们是什么人？大清帝国驻 法公使的家眷，难道不该我来接吗？裕庚怎么样？身子可大好 了？” 裕太太黯然道：“还是不好，我瞅着，愈发重了似的。饶这样， 还是心细，嘱咐两个姑娘，千万别坏了咱大清国的规矩，还叫我请 老佛爷的示下，进宫是穿洋服呢，还是穿咱满洲的宫服？老佛爷她 老人家想瞧瞧西洋的衣裳，这不，我们把在那边正式场合的衣裳穿 2 出来了。” 皇后这才看见眼前的三人穿的是一式巴黎洋装：裕太太穿海 绿色丝袍，维多利亚式的裙撑子，颈上戴一串珍珠项链；大姑娘德 龄穿一身鲜红的裙子，配鲜红鞋子，戴玉石耳环；小姑娘容龄穿天 蓝丝绒裙子，戴翡翠项链。三人一式的大羽毛帽子，路易十五的高 跟鞋，倒像是鼻烟壶上画的西洋美人似的，皇后看了暗暗称奇。 2 多少年之后德龄还记得，那天见到慈禧太后之前，老佛爷已经 把皇太后的谱儿摆得足足的了。先是叫太监宫女迎，然后叫皇后 迎，然后人还没出来呢先就赐了不少礼物：金玉戒指一人三枚，一 大盘子玉坠儿随便拿，后来又是牛奶饽饽什么的不少吃食，等见到 老佛爷的时候，容龄都已经吃饱了。 慈禧那天穿的是百凤镂花镶金大红云丝袍，上罩金黄绣龙凤 镶银鼠皮坎肩，项上挂的珍珠坠子，颗颗大如鸟卵，一只手上就是 四五枚金玉戒指，还有长长的极其精美的金护指。让容龄觉着，那 老太太只有一双手很美。 从一开始两个姑娘对皇太后的印象便产生了分歧。与妹妹不 同，德龄觉着，皇太后虽然是个老太太了，却依然美得咄咄逼人。 那老太太微笑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