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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 旗 第 一 章 第 一 章 ! 那一年的盛夏时节，烟贩子王德寿正在自家新落成的庭檐底 ! 下睡大觉。这时候，一桩喜事———或者说是一桩倒霉事，已经悄悄 地潜伏在前方，正朝他蠕动着，缓步逼来。王德寿只是不知道罢了。 那是正晌午，厨娘三妮儿侍候王德寿和车夫玉顺吃过饭之 后，就端了一碟子咸菜一只馒头和一盆子绿豆稀饭奔堂屋去了。 德寿婆娘刘氏的肚子已经到了临产期，胀得像是一面鼓，东家已 不让她轻易下炕了，每顿饭都须三妮儿送去吃。王德寿这时候已 经吃饱喝足，他摸着日渐发福起来的肚皮打了个饱嗝，像往常那 样很惬意地对玉顺说道：“我睡去呀。”玉顺就过来搀他。德寿看 了玉顺一眼，又说：“你看你，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没有外人 的时候甭这样。”玉顺便很祥瑞而且感激地缩回手来，笑了笑， 也没说什么。其实，玉顺比德寿还长着几岁呢，按谱序排下来， 德寿该唤玉顺爷爷。可再说什么，玉顺也是王家的车夫，终究是 下人，所以他在德寿面前总端不起 “爷”的架子来。王德寿摇摇 头，极美妙地笑了满脸，临出门时又嘱咐玉顺说：“过了晌午你 ! # $ % 王 旗 就套车吧，咱到义州找续甫去看看帐。”说完，就到庭檐底下睡 午觉去了。 这幢坐西朝东的宅院是去年刚刚落成的，三进院子由东至西 依次排列，进了大门进二门，进了二门是月亮门，面前即是一堵 小小的照壁，绕过照壁便看见了那座巍峨的大庭。王德寿自从搬 进新宅子来以后，每天晌午都要在庭檐底下睡一觉。其实他也睡 不着，只是躺在木床上圆睁了眼睛看刻在檐顶上的还散发着松木 香味儿的美丽花饰。每一只花瓣儿里似乎都嵌着一粒黑色的烟 泡，飘荡着那种可人的气味儿哩。要么就闭上双眼胡思乱想，想 他的过去和现在，想着想着，就愈发觉得自己了不起，竟然能像 所有的财东一样躺在庭檐底下舒舒服服地睡大觉并且还雇着一个 厨娘和一个车夫……因为睡在庭檐底下会给新发迹的财主生出许 ’ 多美妙的联想，所以王德寿就养成了睡午觉的习惯。 王德寿在庭檐底下悠然怡然闭着双眼，迷迷糊糊地浮想联 翩，耳畔却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丝响动，像是人的脚步声。起初他 以为是玉顺，玉顺走起道儿来总是这么蹑手蹑脚的。刚刚躺下还 不到一刻时辰，怎么就套好车了？德寿睁开眼，却不见玉顺的人 影儿。便又毫不经意地把眼闭上。可是，那种隐约的脚步声依然 不断，依然像鬼脚踪似的似有似无…… 果然，就觉得有人站在了他的面前。 王德寿不记得当时自己从木床上坐起来了没有，只记得那个 人一声不吭站在自己的面前，甚至当他问说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 时，那人也没吭一声。这让王德寿很诧异也很恼火，大中午闯进 人家的宅院里来，影子一样的悄无声息，说你是贼也不过分！正 想唤玉顺把那人赶出去，胸中却突然生出一丝恻隐之心，觉得那 人也怪可怜的。无非是想讨一口饭吃或者要几枚小钱罢了。这时 候，德寿才开始仔细打量这个哑巴一样的家伙。没想到那家伙穿 第 一 章 着白洋布衫子，白洋布裤子，白边儿白帮方口鞋和白色的瓜皮小 帽子，就连小帽上的顶子也是白色的。更可吓人的是，他肩上搭 着的那只钱褡子，也是用雪似的羊毛织成的。一团白立在了德寿 面前，还不说话，土烟贩子的头上顿时就沁出豆粒儿大的汗珠 来。 德寿慌忙朝着长工房喊了一嗓子，可声儿却被卡在喉咙里滚 不出来。这时候，那人开口了，声音也像折断翅膀的蚊子一样好 不微弱。德寿隐约听他说：你不认得我啦？惊恐中的烟贩子只会 摇头。那人就又说：你仔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