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学者自选文库周汝昌卷-周汝昌[著].pdfVIP

第 1 页 《楚辞》中的 “予” 据字书， “予”字有两个意义：一是 “给”，一是 “我”。 给是本义，暂且不谈；作 “我 ”解的 “予”在 《书经》、 《诗 经》、《论语》等书里举不胜举，也无 问题 。《楚辞》 尤其 是 《九歌》 里用称第一身的字有 “余”、 “吾”、 “我”、 “朕”；再有，依旧说，就也还有这个 “予”。我现在开始怀疑： “予”可不可能还有第三义？ 《九歌》里多用的那个 “予”字究 竟与 “余 ”有无分别 ？分别是什么 ？或者说， “予”究竟是否 即是 “我 ”的意思 ？ 这个念头是因读文怀沙先生 的 《屈原九歌译 》而起 的。文 先生在 《后记 》中曾提 出，译 《九歌》的第一个 困难就是人称 代名词 的处理 。他举 《山鬼 》篇 的 “子慕 予兮善 窈窕 ”句为 例 ，说 ：浦江清先生 以为全篇 皆系山鬼 自述 的语气 ，因为 ：第 一段 固然是描写山鬼 ，是旁人看他 ，但有 “子慕予”在 内，就 无法调协 了；所 以，山鬼通篇 当是第一人称 ，有如后来戏 曲角 色 出场 的 自述 。文先生未表赞 同；我也站在文先生这一边 。文 先生解 决 的办法是采用 了郭沫若先生 的说法 ： “子慕 ”读为 慕 ”，“予 ”读 为“舒 ”， 乃是说 山鬼性情 慈爱 的意思 。这 个说法确很新颖。但我觉得大体上说， 楚辞》里 的 “破字” 第 2 页 “假借”的情形如 “扬灵”为 “扬舲” 之类 ，实不太多，并不 像 甲骨金文里，离开这样解释，便无法读下去 。因此，我就对 于这个问题有了兴趣，开始揣测。 好的 《楚辞》本子， “余” “予”字丝毫不乱，分得很清 （坏本子如戴震的 《屈原赋注》，把 “余”多乱为 “予”，实要 不得），翻一下的结果，就有个印象：为什么某处用 “余 某 处又用 “予”？似非无故。进一步的印象是： “余”在句头句中 的极多，在句尾 的很少 。而 “予”则多在句尾 ，在句中的只有 二例：一即上举之 “子慕予”，二为 《离骚》里的 “夫何焭独 而不予听”一句 。二例 中其一是 引起我们注意 的那个矛盾原 例，未有定案前，无法置论；其二文 中并无矛盾可言，亦暂时 保留待详。我们且看其余的句尾例： （一）帝子降兮北渚， 目眇眇兮愁予。 嫋兮秋风 ，洞庭 波兮木叶下。（《九歌》：《湘夫人》） （二 ）朝驰余马兮江皋，夕济兮西澨 。闻佳人兮召予，将 腾驾兮偕逝。 （同上） （三 ）君 回翔兮 以下 ，逾空桑兮从女 。纷总总兮九州 ，何 寿夭兮在予 ？（《九歌 》： 大司命》） （四）秋兰兮蘼芜 ，罗生兮堂下。绿 叶兮素枝 ，芳菲菲兮 袭予。（《九歌》：《少司命 》） （五 ）子交手东行，送美人兮南浦 。波滔滔兮来迎 ，鱼隣 隣兮媵予。（《九歌》：《河伯 》） （六 ）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留灵脩兮憺忘 归 ，岁 既晏兮 孰华 予 。（《九歌 》：《山鬼 》 ） （七 ）女媭之婵媛兮 ，申申其詈予：曰 婞直 以亡 身兮 ， 第 3 页 终然殀乎羽之野 。（《离骚 》 ） 倚 阊阖而望予 。时暧暧其将罢兮 ， （八 ）吾令帝 阍开关兮 ， 结幽兰而延伫 ，（《离骚 》 ） 排 阊阖而望予 。召丰隆使先导兮 ， （九 ）命天 阍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