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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活着回家-法律 他想活着回家 文/马玉正 找对“病根” 对讲机另一端的同事对我说：“杨山说不想活了，你赶紧过来看看吧！”当我赶到时，杨山正坐在分监区大厅一角的椅子上，表情漠然，目光呆滞。 这个消息虽显突然，但也并不意外。杨山，因诈骗罪获刑15年，入监不足半年。5年前，他被诊断患有直肠癌。虽然手术治疗很成功，但至今他仍未完全脱离癌症的死亡威胁。杨山一直有保外就医的想法，但因不符合条件而被拒绝。几天前的会见中，杨山的妻子提出离婚。杨山的情绪反应非常强烈，电话中他们一直在争吵。这个消息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尽管我对杨山的情况早有了解，但相对而坐要对话时，他的漠然却让我不知如何介入。倒是他主动开始了对话。他说，手术并发症引起的疼痛非常严重，必须靠止痛药缓解；刑期漫长，不知还能否活着出去。最近，他情绪低落，毫无兴致，严重失眠，明显消瘦，常常出冷汗，每天都在无望的煎熬中度过。他说：“长痛不如短痛，早晚一死，不如早脱苦海。”很显然，他抑郁了。 谈话中，杨山一直在强调是躯体疼痛和对癌症的悲观让他绝望，对离婚之事只字不提。他明显的回避让我推测：离婚才是他心生绝望的原因。 我试探地问：“这些症状其实已经伴随你很久了，入狱前就有。我知道你妻子已经提出离婚，也许这才是让你绝望的原因。”他先是一怔，随后以非常不屑的口吻说：“那个臭娘们儿，我都不想提她！”话虽这样说，但他却将话题迅速地切换到这件事上。 杨山告诉我，结婚十多年来，他是家庭支柱，付出很多。妻弟结婚、岳父买房，都是他无偿资助。对妻子，他也付出很多，他甚至原谅过妻子曾经的出轨。他刚刚入狱时，妻子曾表示要等他，可刚过半年她就“变了心肠”。妻子的“负心薄情”让他感到“被欺骗”。他说话时，情绪越来越激动，胸口一起一伏的，脸上偶尔露出一丝僵硬的笑容，想以此掩饰心中的怒火。 杨山的反应让我略感“得意”，因为我找对了他的“病根”。 “败”中求索 杨山一连串的讲述之后，我对其表示“理解”，然后开始开导他：“做人不能太自私，应该理解妻子的难处，而且她有选择生活的权利，男人应该心胸宽广，不能自暴自弃。你要走绝路了，父母和孩子谁管？轻生将会让你沦为‘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 在我俩的对话中，我还不时地穿插一些温暖的“关怀”句子和古今励志人物故事，对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在某个时刻，我甚至都被自己的话打动了。 开导他的同时，我也在观察他。他沉默不语，偶尔点头，激动的情绪逐渐消退。他的这些反应鼓励了我，我的劝慰变得更加鞭辟入里、情真意切。最后，当我停下来，期待他幡然醒悟的感谢话时，他说出的话却如同泼了我一盆凉水。 杨山非常平静地说：“警官，谢谢你的关心！家里老人和孩子都有人管。没有我，他们一样过得很好。我主意已定！这次主动向监区说我不想活了，并不是以此要挟什么，是因为警官们都对我很好，我不想给你们找麻烦。所以，请把我送去惩教监区吧，我死在那儿，不让你们担责任。”他的平静和坚定让我非常泄气。很显然，刚才我的苦心教诲全白费了。 为防止意外，我启动了危机干预相应预案，要求他所在的监区采取有效措施，确保他的安全。鉴于杨山明显的抑郁症状，监区请医生协助，对其进行抗抑郁药物治疗。 为回顾这次失败的谈话，我调阅了监控，发现自己表情急切，说话很多。我当时的心情就是想迅速改变他的轻生观念。谈话录音显示：我一直想通过启动他对父母、孩子的内疚让他放弃轻生念头，用男人要“有勇气、有担当”的“大帽子”含蓄地批评他。显然，这些做法遭遇了阻抗。他从愤怒中平静下来，其实是一种失望，说教让他失去了对我的信任。 我开始意识到：杨山的愤怒需要的是被理解，而不是被批评；他的无助需要的是被人感受到，而不是被教育如何做男人。对妻子的愤怒是他无助的挣扎。愤怒中，他似乎能体验到一丝力量和掌控，尽管这只是一种虚幻的力量和掌控。他企图以自毁激起妻子的内疚，以此惩罚她的“薄情寡义”。这是他表达愤怒最后的手段了，尽管这种手段仍是一种幻想。杨山必须穿越无助才能摆脱绝望。他并不脆弱，但现实挫折使他的自我精神陷入了坍塌状态。在此状态下，他需要的是放弃虚幻期待，重启自我功能，恢复情感能力，通过人生雷区。 在首次干预中，我改变他的愿望强烈而急切，潜意识地认为他会接受我的干预。会谈中，我被他“逃离无助”的反移情所控制，失去了一直以来的从容心态。对反移情的思考，对此次干预失败的反思，让我的内心释放出更大空间。 找到了症结所在，我决定再找他谈一次话。 度过危机 在几天之后的第二次谈话中，我鼓励杨山讲述一些更多的生活情节，这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