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拘绳墨—读沈克龙漆画.PDF

大匠运斤，不拘绳墨——读沈克龙漆画 长北 我两次现场观赏 “沈克龙漆画展”，说起来是一种缘分。第一次是2012 年考察日本归 来，俞峥趋车带我往“七九八艺术区”乔十光漆画馆，恰逢沈克龙以“涉事·沉吟”为题， 在亚洲艺术中心举办个人漆画展。我反复流连那样一种欣喜呀，看完展览就打听沈克龙信箱， 兴冲冲冒失失给他寄去了一段评论。那段评论说的是：“沈克龙漆画所传达的氛围，是指向 历史的，是意通天地的。他酣畅淋漓地挖掘漆灰、麻布等常人懒得注目的粗砺材料的自然美， 把这传达远古声音的本质之美挥洒到了极致；他汪洋恣肆地摆布大漆，把黑漆红漆深沉而有 爆发力的美挥洒到了极致。他的《观自在》系列，有意用生漆作画，有意暴露麻布或漆灰， 以造成画面质感的对比，其形象在有无隐露之间，恰到好处地表现了石窟之中光影朦胧神秘 杳冥的历史氛围。他的《往境•谁家院》用现代语汇表现已逝的古代生活，黑红黄漆交替髹 涂又随意层层叠叠刻露漆色，刀刻而成的漆色变化竟如周边漆彩飘流那么自在，把复色雕漆 从图案表现彻底解放为现代绘画。他的《长物》系列，有刻木，有刻麻布，有刻灰漆，甚至 贴数重麻布再将某层麻布撕去。材料和工艺被他随手捻来，运用得如此挥洒无羁，局部的画 漆或贴金只不过随意为之。《经史》系列、《汉赋》系列、《往境》系列、《长物》系列、 《观自在》系列……莫不蕴含着悠远的历史韵味。沈克龙的文化指向是高远的，混沌的。他 有意在与世俗审美拉开距离。恰如他在画集中自叙， ‘脱其形，得其大意’， ‘气通天地， 吾心往已’。他是新生代漆画家中坚守大漆传统、作品最具有文化深度和情感张力的一位。 其漆画高妙的境界和幽微的趣味，只有统观以后再走近细细欣赏才能体悟一二，绝对不是看 画册就能够享受的。”当时的我，与沈克龙并不认识。 那段评论得到沈克龙谬赏。2017 年沈克龙在亚洲艺术中心再度举办个人漆画展，邀请 我当特约学者。面对挡不住的诱惑，疏离人事的我再次来到“七九八”。如果说五年前他个 展作品以具象意象间的造型传达怀古幽思——借用吴冠中的话说就是“风筝不断线”；第二 回个展作品则转向对天然材料的彻底尊重和绘画题材的彻底解放。沈克龙在与漆画固底材料 的长期厮磨之中，越来越多地发现了它有无穷无尽视觉表现的可能性，传统却将它埋在推光 漆下。于是，他向着漆画固底材料被埋藏沉睡了几千年的视觉表现力往深层开掘。画板上麻 布有接缝、扯裂、散丝以及粗细不同的肌理，可以有形，可以有重叠有皱褶有凸起，粗灰、 中灰、细灰有极其微妙的色相变化，涂抹漆灰或不加研磨任麻布格状肌理起伏，或稍加研磨 成亚光效果，推光漆边沿故意磨露一线漆灰，这一线竟如闪电般地响亮！贴麻布刮漆灰成为 点、线、面、体视觉元素的丰富构成，漆灰与麻布有了形、色、藏、露、高、低的丰富对比 又绝不炫目，而是极富肌理、极有层次、色彩微妙、大朴不雕般地自然，展厅光线投射于高 低起伏的线条块面上，意象似与不似，由人想象。局部需要提亮？那就粘一只贝壳，或是撒 一堆砂粒，或是贴一片蛋壳髹小块推光漆；局部需要色彩？那就用麻布蘸上彩漆或是蘸上铜 粉，涂涂抹抹，点点厾厾，或是拿起漆刷饱蘸黑漆刷留刷路，或任漆液在画板点点滴滴，胸 中清泉激浪滔滔汩汩涌向了画板，天地造化、阴晴雨雪皆成我师，画板上似云涛，似晓雾， 似涟漪，师其意不在迹象间。用作工具的布团沾满漆液，多数人会将它丢弃，沈克龙却利用 漆干可使软质材料固形的特性，将沾满漆液的布团抹平捏角成一只漆盘，或将沾满漆液的布 团抹平折合加底成超轻超薄的布胎漆花插。秋天，福州满地都是掉落的棕榈树皮，沈克龙拿 来与沾满漆液的麻布粘合成漆造型，棕榈树皮的条状肌理与麻布的格状肌理相互生发。随意 粘合成的造型需要点彩色？那就拿起布团蘸上彩漆或是铜粉涂涂抹抹，于是，漆造型上也“云 涛晓雾复涟漪”，妙就妙在隐隐绰绰，若有若无，随机，随缘，全无刻意。如此禅意在胸、 快意在手的创作游戏，全不依某家某派甚至彻底丢开画笔扬弃各画种语言程式，布团漆刮便 使漆画固底材料具有了寻常漆画平光亮所不可能具备的视觉张力。 沈克龙 “气象”主题展还长于调动展厅白墙与空间参与作品构成。其画板有前后有高低 有倾斜有错落，平面二维的漆画有了现场感与空间感。漆画《裁影》故意斜挂。斜挂使白墙 的平面分割错动变化，画上、画下、画左、画右面积各不雷同。《裁影》还故意在画板上加 钉块面大小横竖错落的木板刷生漆灰，以造成画板明度对比；画板右边沿上角局部加框，以 造成画板高低对比；画上黑、灰色相与白墙对比，画上小块面与白墙大块面对比，画之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