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_罂粟之家_苏童创作中的历史感与美学意昧.pdfVIP

]当代百论 2007/6·文艺争鸣·当代百论 [作品百论] ]论《罂粟之家》 ——苏童创作中的历史感与美学意昧 ]陈晓明 说苏童是一个天生的小说家，在20 年前肯定 此恰当自然，一篇小说能给予这么多的东西而又始 会得到大多数人的赞同。今天再说这样的话，可能 终保持纯净的面目，这样的手笔就非同一般了，这 就像在诉说一个古旧的童话。不过，中国人总是喜 就是天成之作了。在这个意义上，苏童实在称得上 新厌旧，顽强的健忘症也容易使人们对曾经有过的 是天生的小说家。 经验变得淡漠。今天，苏童似乎稍逊风骚，那是与 要解析这篇小说当然有很多角度和方法，在这 他自己相比。文坛正是有一批一批人前赴后继，与 里，我以为把“欲望”植入历史，并且用“欲望”的末 其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不如说风水轮流转。中国当 世学去颠覆历史的辩证法是这篇小说最为独特之 代文学正是以这种简单古老的形式来结构它的历 处，也正是因为对欲望与历史关系所作的如此大胆 史。2006 年，苏童出版了《碧奴》，虽然不是什么力 的揭示，《罂粟之家》给出了它对历史与文学的最有 作，苏童还是以它独特的语言方式在展开一种叙述， 力的表达。 但人们的反应则显得勉强而有限，这也说明风水无 这样的欲望是末世颓废的欲望，它不再只是单 情。 纯的身体性欲的满足，它是在历史中的纵欲，在历 80 年代后期，苏童写下《1934 年的逃亡》、《飞 史中的性乱，它是历史的颓败。 越我的枫杨树故乡》、《罂粟之家》，无疑是当代小说 中最精彩的篇章。尤其是《罂粟之家》，可以推为百 一、乡土中国的最后书写：生殖与历史颓败 年来中国中篇小说首屈一指的作品之一。这篇小 说把关于家乡的记忆写得如此凄楚，它真切地抓住 “欲望”这个词并没有特定的贬义或褒义的定 了中国历史中的重要环节——土地革命，写出中国 义。在汉语中，欲的原初意义不过是“想要”的意思。 的地主与农民之间复杂的阶级关系，中国现代史的 《商君书·更法》：“今吾欲变法以治。”另一意义是 残酷转型获得了如此鲜明而又神秘的解释，历史的 指愿望：《孙子兵法·谋攻》篇中有“上下同欲者胜。” 必然性与宿命、历史的颓败感与革命的前进性交织 在汉以后魏晋就有“情欲”和“贪欲”的意思。刘伶 在一起，让人难以分辨而又有所领悟。那种暴力、 《酒德颂》：“不觉寒暑之切肌，利欲之感情。”在古汉 欲望、穿行过艳丽的自然奇观，反倒散发出一种华 语中这个意义又写作“慾”。但在现代汉语中，“欲 糜的气息，那种清峻舒畅的叙述，引领着故事走向 望”这一词具有了比较明显的贬义，它主要用于指 凄绝的终局……毫无疑问，这篇小说包含了异常丰 称人们超出规则界线的不正当的过分的愿望，那就 富的小说元素，思想与情感、语言与叙述结合得如 是要获取过度利益的“占有欲”，也就是“野心”了。 陈晓明·论《罂粟之家》 但欲望在现代汉语中更经常的是指人的身体欲望， 又可怕的力量，这种力量随时都可能射中为其所设 （2） 也就是情欲或性欲。 的目标。”很显然，福柯是在历史中来看欲望、情欲 本文所说的“欲望”主要是两点，亦即“占有欲” 或性欲的。 和“情欲”，特别是后者。欲望的根本在于情欲，占 文学作品当然首先是书写个人的生活史，给出 有欲最突出体现在情欲上，也因为情欲不能满足或 个人的存在状况。而欲望，特别是内心隐秘的欲望 者满足（而永不厌足）转而占有其他的物质和利益。 则是个人的绝对的生活，个人绝对拥有的自我的生 归根结蒂都与情欲有关。情欲是如此深地植根于 活。因而，从本质上来说，不书写人的内心欲望的 人的精神和心理中，以至于它总是与人的理性进行 文学作品是难以想象的。至少是极其不全面，当然 博弈，它决定了人和人类到底是由什么驱动其行动。 也不可能深入揭示人性。然而，在历史化的叙事中， 但是欲望与历史联系在一起。只要人类身处 特别是民族国家的宏大叙事占据主导地位的叙事 历史中，人类的每一成员都被社会化因而也被历史 中，个人的内心欲望只是文学叙事中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