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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年终宴会上的权力结构、历史心性与文化象征 ——对布迪厄“场域”理论的民族志检验 杜 靖 内容提要: 本文的主要理论关怀在于质疑布迪厄的场域理论，认为行动者的行动根由并非完全来自行动者所建构的场域，是场域之外的力量决定了行动者的所为。布迪厄把人们带入了一个学术误区：使人们的视野局限于特定场域之内。这一切是源于布迪厄理论假设的错误。他思考的起点和逻辑的前提是：现代社会是一个高度分化了的社会。这是自杜尔干以来的一个本质化的认识，精于反思的布迪厄未加反思。本文的中国经验研究表明，表面的分化并不代表这个世界呈分立状态，内在的深层次的关联和信息共享依然是现代社会的特征。因此，必须窜出场域和布迪厄的视野去探索社会运转的文化动力。本文的着眼点是“高校知识分子与权利的关系”，选取的场域是一场宴会，这一点也跟布迪厄的学术习惯不尽一致。 前 言 场域（field ）是布迪厄（Pierre Bourdieu）实践理论（Theory of Practice）的核心概念之一。其基本精神是为“关系分析”提供一个学术框架。它基本上可以概括为五点内容：一、它是由一系列的客观历史关系构成的；二、这些关系是由行动者的地位或位置之间的相互作用而生成；第三、每一种地位或位置上附着于某种权力或资本；第四、行动者为了获致这样的位置或地位，不可避免地使场域中布满了冲突、斗争和算计；第五、行动者的行动除了受能动性影响外，还受惯习的支配，而惯习又是在场域内生成的。①这一理论在人类学方法论上的主要贡献在于将所要思考的问题置于场域中观察，也就说在场域内寻找社会运转的文化动力。 然而，我以为这一理论的基本假设或前提是错误的。布迪厄认为，现代社会是一个高度分化了的社会?，它是由各个相对自主的游戏领域聚合而成的，比如教育、科学、艺术和体育等等；每个场域都有各自规定的调控原则和价值观念。②问题是：现代社会真得是不是由这么多各自分立的领域存在？换言之，现代社会是不是高度分化了？退一步说，是不是表面分化了，而内在仍有着深刻的关联和信息共享？细究这个认识的传统，其由来已久。杜尔干用“有机关联” ③“分化”或“有机团结”来指称现代社会，意指现代社会的分立状态。此后， 就被视作现代社会的一个特征。最具反思精神的布迪厄没有对此进行学术反思，却将其作为自己的逻辑起点。 本文通过“知识分子与权力的关系”来反思布迪厄场域理论。这一话题是布迪厄最擅长和最得意的。④布迪厄明确说过，大学人文科学的学科总体或院系 ⑤总体可以视为一个场域。本文所选取的分析单位完全复合布迪厄的界定。不过， 布迪厄是从文化生产的角度来思考这一话题的，而本文则从一个侧面——一场宴会——来观察知识分子与权力的互动，当然也结合了他们日常世界。 ? 这一认识传统自杜尔干就已经开始了，杜氏的“有机关联”指的就是一种现代社会的分化状态，并跟“机械关联”相对照。 ——2005年12月29日下午，我国某大学的一个二级学院举行了全院教师会议。会上院长总结了过去一年来的工作，并就新的一年作了展望。显然，这是官方几十年来所实行的年终总结制度的一个缩影（事实上，中国高校一直按照官方的修辞技巧来表述自己）。它的深层结构也许来自很久以来中国人实践春节的一个主题：辞旧迎新。不过，跟一般的总结会议不同，会上就学院一年来的创收进行了分红，老师们称之为“课时费”。这是结构工资之外的一种分配，近年来这种分配方式几乎遍及中国的小学、中学和大学。会议结束后，领导宣布“有活动安排，如果家里有事赶快处理一下”。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是要到一个酒店聚餐并联欢。 我有幸被邀参加这个高校知识分子群体的晚宴。对于辛劳了一年的教师们来说，在很多人的意识里，这是一个难得的放松、休闲时刻。大家可以在这样的场合里聚一聚、聊一聊、喝喝酒、唱唱歌、跳跳舞。但是人类学的训练却使我对这样的“常识”或“感觉”表示怀疑。 我有两个身份来到这个宴会：一方面，我是该宴会的参与者，另一方面，我的身体里安装着一只人类学的摄像头。摄像头的取景范围是：知识分子与权力的互动。布迪厄坚持，知识分子是统治阶级的被统治部分。⑥因而，在这场聚会中，在别人不设防的情况下，我暗自观察了一个知识分子群体的貌似休闲而实围绕权力的展演。宴后，我在长达半年多的时间里利用各种机会对他们进行观察和访谈，或参加他们的日常工作和休闲活动。我经常使用的一个调查策略是参加他们业余在酒吧里的聚餐，这样小范围的私人空间多由三五个人组成，其运行模式是：今天我请你，明天你请我。他们自称是“脾气划得来的好哥们”，显然更多的文化共享是这种小空间的一个特征。闲聊或闲扯淡往往构成该空间的主题。我从闲聊中了解了社会万象、学院的历史、复杂的人际关系、个人的来龙去脉、以及他们对现行权力组合和同事的态度与评价。 总之，正式的观察、访谈和参与式的闲聊是我获取分析数据的主要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