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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疼痛与抚摸 简默是近年崛起的一位个性鲜明、颇具实力的青年作家，其文学创作以散文为主，主要作品有散文集《活在时光中的灯》《身上有锈》《一棵树的私语》等，曾获得山东省第二届泰山文艺奖（文学创作奖）、第四届冰心散文奖、首届林语堂散文奖等奖项。近作《总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你》《活在尘世中》《路上的它们》等，引起多方关注。 综观简默的散文创作，“疼痛”是關键词，疼痛书写可谓其散文创作的重要特点。杨志广先生在简默的散文集序《切肤之痛》中曾言：“简默的散文，和别人最大的区别，是他生命体验中的苦难感和疼痛感。他回忆的往事，他刻画的人物，他诉说的情感，他描述的场景，几乎都是苍凉的，哀伤的。那种久居其中不觉苦的苦难，那种痛到极处不觉疼的疼痛。”简默自己也说过：“我认为自己的文学DNA就是我散文中弥漫的疼痛感和苦难感。我的‘疼痛’植根于我的苦难之上，是生命中能够承受之‘重’，它并非我自己的定位，而是与生俱来的东西，沉淀在心灵深处，我一拿起笔，就是这样沉重的肉身和精神。”① 笔者以为，简默的疼痛书写经历了一个由个人疼痛向社会疼痛的升华过程。失父的疼痛，是简默散文创作的切入点；底层的疼痛，是简默散文向社会层面的拓展；乡村的疼痛，是简默散文对当下社会发展的独特体悟与省思；动物的疼痛，是简默的文学关怀向生态领域的延展。简默疼痛书写的背后，蕴含着万物平等、生命应该得到充分尊重以及对自主自在的生命理想的呼唤等思想。在充满疼痛的当下社会，简默散文的疼痛书写具有独特的意义。 一、失父的疼痛：简默散文创作的切入点 简默是不幸的，在20岁出头的年纪，青春的梦想和浪漫还没来得及尽情放飞，猝然遭遇了正当壮年的父亲患上绝症不治离世的重创。痛失至亲，让他撕心裂肺，刻骨铭心。他谈道：“20年前的深秋，父亲弃世。他是我的亲人中第一个远行的。我亲眼见证了他从患病到离开的日日夜夜，也陪伴了他试图挽救自己流沙一样失散的病体的日日夜夜。我第一次懂得了生的欢愉、死的艰难，也第一次体验到了阴阳两隔、生离死别、灵魂孤苦。”② 在这份深切的疼痛中，简默拿起笔，尝试以文字书写来释放疼痛，在《三盏灯》《医院》《生命凋零》《羊走天堂》《去北山给父亲送书》等篇什中，作家融入了对父亲的深情和眷恋。 在《医院》中，作家蘸着心疼的笔墨记写了父亲的疼痛：做了一辈子医生的父亲得知自己病情，如“焦雷轰顶，翻江倒海，濒临崩溃”；父亲手术后，“麻醉烟消云散了，疼痛像洪水被释放了出来”；长时间的化疗，父亲的头发掉光了，消瘦到脸如匕首；父亲每天都要输液，扎满针眼的双手已无法穿刺，只好一天到晚地挂着输液器；父亲不停地喊疼，“眼睛一点一点地灰了下去，直到像一片白杨叶子悄然凋落。” 父亲是作家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目睹亲人被病痛折磨而无能为力更是一种非常的疼痛。《医院》里，父亲肝腹水，再次走上手术台，作家在等待中的痛楚：“想到父亲正躺在那儿受难，我的眼睛潮湿了，从医院到医院，父亲备受折磨与痛苦，这仿佛是他的宿命与谶数，我却无能为力到替他呻吟一声。”在《生命凋零》里，作家写道：“他被疼痛折磨得千疮百孔的生命即将如灯盏灭了……我无法代替父亲忍受疼痛，迎接折磨。”《时光九段》中写道：“父亲乍一离开我们，我们的生活千疮百孔，一下子露出了破绽。母亲一下子缝补接续不上这生活，她常常一个人坐在屋内，从白天到黑夜，眼泪像锋利的线划开她的面庞，无声无息地掉到衣襟上，像果核砰然落到地板上。她不开灯，也不说话，就这样听任时光像一匹宣纸一秒一分地由白变黑，像液体渗透进她的体内，直到她也变成了黑夜的一部分。我想这就是孤独，透骨冰凉——一种被时光的钝刀子慢慢凌迟的疼，一种被时光的牙齿渐渐咀嚼的痛，仅仅依赖打满补丁的回忆，一点一点地添衣取暖。” 父亲的疼痛，母亲的疼痛，死亡门前的挣扎，继续活着的沉重，让年轻的简默一下子深刻起来。 逝者已去，活着的人还要活下去，在无尽的疼痛中，作家和家人找到了寄托哀思的方式，那就是相信：父亲虽然离开了人世，但他的精神和气息从来不曾离开，他也许只是换了一个地方居住，换了一种形式存在。《生命凋零》中，作家做囊肿手术的时候，感觉父亲“似乎仍在不远处看着我，轻轻对我说：别害怕，马上就会过去的。”在《羊走天堂》里，作家将父亲安葬在公墓，经常去给父亲送些纸钱，“我这样借助火与灰与他会面交谈，青烟缭绕如一柱曲折蜿蜒的目光，忧伤而缠绵，我们像围炉夜话顺畅通灵，倾诉着自上次到这次的思念与祝福。”儿子降生了，作家上山去给父亲报喜，“我今天来就是要亲口告诉他，我们家族的基因链中又添了重要而崭新的一环，他血脉与精神的金丝带又一路飘扬着延续了下来。”作家出了新书，去北山给父亲送书，“我一页一页地撕着，不停地以纸和密如蚕卵的文字饲养着渐渐旺上来的火，父亲在一旁焦急地伸过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