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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粒麦子的诞生 一粒麦子的诞生。 城里很少有人知道一粒小麦是怎么摆到我们桌上的。一粒小麦必须经历一段艰难的旅程，通过无数人的双手，通过一双干燥的眼睛，最终成为人们的食物。中间会发生多少事情。 起先，春回大地，那些南来北往的风经过村庄打尖的时候，孩子们肮脏的脸上感到一双女人的手在抚摩。春风把草药带到孩子们长满冻疮的脸上和手上。一场雨，或者含水量丰沛的雪，寂然飘临大地。从南方迁徙而来飞越村民青苍头颅的大雁，那辽远的鸣叫像是一种对季节的命名。绕村流淌的名叫秦祁的小河，一层冰在牛蹄子下喀嚓一声破裂了，一尾鱼完成了对冬天的告别。漫山遍野的紫苜蓿把一颗颗嫩绿的小脑袋探出湿润的地层，张望着一只蝴蝶或一只蜜蜂在远处搬运着水和花粉。 我们家的爷爷、阿达、顾顾和奶奶带着金色的晨光走到田里，村里的烟还没有散去。这头老牛已经懒洋洋地呆了一个冬天，行动迟缓，身体臃肿。它必须重新审视自己的耕作技能，并适应接下来繁重的一天课程。 土地是松软的，铧犁切开土地的皮肤。老黄牛喘了一口粗气。手握铧犁的爷爷赤脚走过第一道犁沟，接下来是尕姑，手心里攥着一把麦种，抖动臂腕，把种子均匀成一条线，撒落在犁沟里；后面是阿达， 一个沉重的木桶挂在他的胸前。桶里有粪便。他用木勺把粪便撒进犁沟里，盖上种子。在犁翻的土地上，到处都是泥土。奶奶和我挥舞着一把木杵来敲碎泥土。太阳在头顶上，像一只短腿的大甲虫，缓慢地移动着。牛群缓慢的步伐和沉重的呼吸使田野里的空气显得庄严。阿达和顾的脸上满是汗水。手持木杵的手掌上的血泡一个接一个地破了，流淌着脓和血。但是爷爷并没有停止工作。劳动变成了苦工。爷爷就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我们就像这台机器上的配件。当他跑步时，我们从不想停下来。 一块地终于被种子填满，我们得转向另一块土地。由于包产到户，每家的土地都小块分散在村庄两边的山坡上。我们从一快土地到另一块土地，很多时候，就是从一个山头爬向另一个山头。我们疲倦的身体带着种子，负重走向陡峭的山坡。乘着春天的第一场雨水，我们要把种子植入土地。在大西北，三月以后，是接连几个月的旱季。如果没有一层湿润的土层，种子在地下是无法存活的。三月过后，人们开始焦虑地期盼着雨水。东山头上的方神庙，挤满了祈雨的村民。大西北农村的方神，就像是中国的基层乡长，每一个方神管辖着大约五、六个村庄的风调雨顺、人畜兴旺和祸福吉祥。而这五、六个村庄，则要为方神奉献牺牲和歌舞。每年春节村里的社戏和社火，就是献给方神的娱乐。到了五月，如果天空依旧干燥如不怀胎的女人，神职人员——神头，就会召集各个村庄的头人，商量举行大型的祭祀活动。一 举行了隆重的仪式。方神被四个年轻人用轿子抬着，从东山山顶的庙里走了出来。我看到了一个木雕神的脸，他的形状和古装戏里的人物没有什么不同——鄂官，长胡子，宽衣袖，枯木雕。在此之前，人们口头上就广场神的形成交换了各种谣言。听说方神的内脏被一只动物代替了。心是鸽子，肺是乌鸦，肝是青蛙，肠是蛇。此外，鸽子、乌鸦、青蛙和蛇不仅仅是被抓住并放在方神的肚子里。它们必须是通过祈祷获得方神的动物，并以占卜的形式标明地点和时间。 盛大的仪式需要进行整整一天。一条沿着神迹委蛇而行的道路，被人的队伍连向十五里之外的另一个山头上。一件件器乐在劳动者粗砺的手中，破空长鸣，声声幽邃如在远古。一头羊，在凄婉的啼叫中获得了神的认领。一把刀子取出了热血和温暖的肉体。牺牲的场面如此肃穆、庄严。人人想着天空中的雨水和土地中的麦子。羊、雨水和麦子，这本无关联的事物，就在这古老神秘的仪式里获得了一致。甚至是三个词，古汉语中最具词根意义的三个词，在回归生存本身的价值中，消解了对立和矛盾，成就了生活的意义和祭祀之美。 终于下雨了。夜晚的积雨云倾盆而下。孩子们光着身子在雨中跑，大声喊叫；大人们把他们悲伤的脸放在雨中，唱着上帝的咒语。麦子拔节的声音响彻田野。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将像照顾婴儿一样，一次又一次地跟随祖父在麦田施肥和锄草。但是一场冰雹突然席卷了村庄，就像入侵者的铁蹄一样。村子里一片寂静。我不知道是谁的女人的尖叫打破了暴风雨后的寂静。雨后的黑夜里，人们蜂拥而至 出村庄，查看冰雹袭击之后，麦地里的幸存者。我的眼里含着泪水。冰雹扫荡了东山。东山上一片荒凉。麦子像死亡的战士，倒伏一地。只有西山幸免于难，留下了成长中的麦子。 夏天来临时，麦芒被太阳晒得金黄。西山似乎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黄金。院子里的镰刀呵呵，刀刃非常锋利。我和大人一起冲上山坡，在麦海里捡起了一年的粮食。七月里的每一缕阳光都是一把击中地球的火炬。我们接受了测试。雨云堆积在遥远的天空，乌云隐藏着冰雹子弹。我们必须与不可预测的冰雹竞争。我们必须在冰雹到来之前把地里的小麦收回来。我们日夜流汗如雨。由于这个季节劳动负担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