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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文明：半生咬文，半生嚼字

“我要是走了，你说他们该怎么办？”不到一刻钟时间，金文明嘴里叨念了两三遍这句话。“他们”，说的是那些出版界的同行们。过去的17年里，作为编辑的金文明审查过的文字接近两个亿，其中差错数以万计，被誉为出版界的“啄木鸟”。金文明担忧的不是自己的命，而是出版界的将来。

石破天惊逗秋雨

和余秋雨的斗争，是金文明被广为人知的起先。那本专给余秋雨著作挑错的书——《石破天惊逗秋雨》的出版，被许多人看作是对名人的挑衅和谋出名的策略，但对于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来说，名利已经算不上私人的愿景。

上世纪90年头。余秋雨的散文风靡一时。金文明看后，同样赞叹不已。“排比用得真棒！”凡是余的书。一律买回来细读。在上海文化圈，他俩算不上生疏，虽谈不上私交，但见面的机会也不少。金文明在《咬文嚼字》杂志做编审，每期杂志出版后都会第一时间邮送余秋雨一本。

一次，金文明在余的书中发觉了“不妥之处”——余秋雨在《山居笔记》的《十万进士》一文写道，“大量中国古代学问分子一生最重要的现实遭受和实践行为便是争取科举、致仕……”，金文明犯糊涂了，“致仕”一词是“告老还乡”的意思，用在这里明显意思反了，出于职业本能，他立即查阅《辞海》，并证明了自己的推断。他在接下来一期的《咬文嚼字》上特地发文说了这个差错，没想到发表后接到了余秋雨助手的来信。

“余先生从今年起先不再搞文化工作了，以后的杂志不要寄了。”并把之前的杂志一并寄还。这让金文明大为惊诧：一个名人，怎么心胸如此之小？金文明的同事，也是多年的老挚友、《咬文嚼字》的主编郝铭鉴同样百思不得其解：咱们免费给他送书。不过写了两篇指责他的文章，而且指责在理，怎么换回这样的看法？

从今之后，金文明每看余秋雨的文章，都多了一个心眼。金文明这一较真，就陆接连续“咬”出了余秋雨的不少文史差错，每发觉一个，金文明就用小卡片记录在案。“他的几本散文，我一共抓了126个错误，都是极其一般的常识。”金文明举了几个例子，“比如说五代十国一个国王，余秋雨引文‘钱俶常夜泊海上’，说明说，钱王常常停岸在海上。其实他误会了这个意思，国王又不是海盗，干嘛每天停在海上？人家名字就叫钱俶常，他理解成‘钱俶，这就好比‘朱德常下连队探望战士’，说成‘朱德常，下连队探望战士’，这对吗？”

2003年1月新版的《文化苦旅》和2003年3月新版的《山居笔记》一上市他就买回家，将一些曾请余秋雨留意的差错细致比对。“只要余秋雨改正了，这本书也就没必要出了。”结果令金文明特别悲观，全部的错误照旧故我存在。

“有个清代文人叫叶昌炽，余秋雨记成了叶炽昌，十几个版本都没改。上海高校出版社出了本《文化苦旅导读》，编书的特级老师知道余秋雨用错了。就在印刷时修为正确。缺点是没指出余秋雨曾经写错。有个中学老师买这本书辅导学生，讲到半道，一个学生手拿《文化苦旅》原版站了起来，‘老师您讲错了’。老师很尴尬，只好说‘还是以余秋雨为准’。”

金文明听了心里发凉。“我笑不出来啊，因为你名气大，所以还得照着你的错讲。这也是我写这本书的目的。”只花了3个月就完成了《石破天惊逗秋雨》的书稿。因此，金文明笑称，这本书实在是被“逼”出来的。

纠错先生的成长史

“三千弟子舍身去，二万雄兵伴晓昏。多少华堂好饮宴，省庐唯有月临门。”金文明的客厅上方，挂着自己写的一首诗。“三千弟子”形容十年间用完的水笔芯。

“二万雄兵”则是日夜陪伴在身边的那些书籍。金文明的家更像是一座微型图书馆，房间不大，藏书却多达三万册。书架、椅子、桌子。甚至床铺上都是书，各个屋子“顶盖肥”。1996年，金文明就被评为“上海十大藏书家”，每天伏案8-10个小时都用来审各种稿件、出版物，精神好得不得了，“前两年做了白内障手术，看晚报清晰得很！”

上世纪60年头，金文明考上了上海师范高校中文系，本有机会留校任教的他，恰逢“文革”兴起，还差一年高校毕业的时候被分到了上海少年儿童出版社工作，没到半年又被发配干校结牢固实地蹲了三年。有消息说上海辞书出版社关于《辞海》的编纂工作立刻起先了。他一离开干校就直奔那边儿去，成为当时几位编审之一，一千就是六年。1972年，他起先在出版社上班。

前复旦高校历史系教授、被学界誉为“最终的经学家”的朱维铮，曾出版过一本《章太炎选集》，当时在杭州举办的章太炎研讨会上，在座的学者、教授没有一位对他的作品提出异议，唯有金文明在事后写了一封书信。将23处史实错误整理归纳。朱维铮读后被彻底折服，亲自回信感谢，并要求金文明在报上公开发表。上海出版博物馆在朱维铮去世后，还始终想将这封信收为馆藏。

金文明对“大家”最严格。一次，有家出版社找他，拿出了《易中天读史》的原稿，请他检查。书中有段讲曹操把孔融杀掉，陈尸街头没人敢管，只有一个叫习脂的人，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