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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深处的唱和：“思无邪”

——尽夜挑灯读《诗经》

要读古籍，非得有一股子韧劲，越古老的东西，越有价值，也越

陌生。然而，有时候又得不求甚解，尤其是初读的时候，太过钻牛角

尖，逐字逐字的掰，纯粹是跟自己过不去。毕竟有很多诘诎聱牙的东

西，不借助工具书或者相关资料，根本做不到登堂入室。然而一旦坚

持下来，把盏彻读了，从这些古籍里面又会读到许多叫人意想不到的

意趣，叫人释卷而不忍，合书而不能，正应了于谦那句诗：“书卷多

情似故人，晨昏忧乐每相亲。”

《诗经》就是这样一本书。它叫人轻易不敢太过狎昵，大多只敢

“宛在水中央”“美人如花隔云端”的恋慕一把。但是当你怀揣着勇

气和诚挚的情意，跟她朝夕相处，晨昏相对，你会发现，你已经身着

素衣，走过千年的岁月，聘聘婷婷的走进绵密的蒹葭之间，在丰茂的

水草间徜徉，伴着左右的唱和，劳作、止息。

一、跟《山海经》一样，《诗经》是一本自然的大百科全书。

向后人展现了当时各国丰富的动植物资源，堪称人类古代动植物

荟萃辞典。

孔子提倡读《诗》的理由之一就是“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据

顾栋高《毛诗类释》提供的材料统计，动植物加起来是273种，（动

物136种，植物137种），简直是一部早期社会动植物名录。其中还

有许多动植物的别名异称。例如“马的异名就有27种之多”，真是广

博宏大，令人匪夷所思。

我们光从诗经的题目中，就能发现很多动植物名称：（关）雎、

蜉蝣、鸤鸠、鸱鸮、鸿雁、鸳鸯、青蝇、葛覃、卷耳、芣苢、甘棠、

芄兰、葛藟、蒹葭、常棣、杕杜、菀柳，等等等等。妇女们正在采的，

就有蘩、蘋、苓、薇、菽、绿种种，数不胜数，仿佛天地肇始，那些

茫茫无际、榛榛莽莽的植物以及各类鸟兽虫鱼、飞禽走兽就已经跟人

类生活融为了一体。古人对于身边事物乃至大自然的林林总总的深刻

了解和熟知，不能不令后人惊异唏嘘。

二、《诗经》是一本社会学的大百科全书，包含了一幅幅丰富而

广阔的社会生活画面，堪称早期社会生活浮世绘。

《诗经》一书体现了当时社会各个行业，尤其是农耕社会劳作的

各个场景，展现了各类生活图景，刻画了各阶层人们的形象。当时人

们设网逮禽兽，砍砍伐檀，采集野菜，行猎，于田，圈养鸡鸭，网鱼，

小官吏（小星）夙夜奔波，驾车，武士（硕人），战士，大夫（黍

离），官家猎人，行商…可见，社会分工已经初步形成规模。而且，

事无巨细，悉数在列：服役田亩，男女欢会，缔结婚姻，归宁，夫人

念国，君子于役，殉葬，祭祀上天，开国，讽刺，警示，无不在册，

实在堪称早期社会生活的浮世绘。

三、《诗经》的文学意义：堪称首屈一指的远古文学名著。

1.四言诗的兴起，开创了一个文以载道的文学时代，一种以诗歌

为介质的自我抒发和唱和的体裁，它的文风稳健而古朴，热烈而深沉，

开辟了古典现实主义的道路，成为后来者只能望其项背而不可逾越的

一座丰碑。

2.《诗经》中许多诗篇都具有一唱三叹的功效，反复吟诵，许多

节诗都有相似的格式，充分体现了它最初的口头创作特色，诵读起来

朗朗上口，也便于它的代代流传和被记忆。此外，这些诗篇都极为富

有色彩感，字里行间，我们似乎能看到一个个辛勤的身影在田间和桑

林中穿梭，在家里和畜牧场忙碌，能听到人们共同的步调和节奏，以

及农人做农活累了的时候的喘气声和怨言。尤其因为是劳作中的唱和，

所以大多具有画面的流动感，以及音乐的旋律和节奏感，动静结合，

铿锵有致，有时候字数上的改变，又使得这种节奏欢脱而有变化。

如《魏风·十亩之间》：“十亩之间兮，桑者闲闲兮。行与子还兮！十

亩之外兮，桑者泻泻兮。行与子逝兮！”还有很多这样田间劳作的、

行军打仗等的歌谣，节奏特别鲜明，极富动感。

3.《诗经》创造性地使用一连串的叠词，尤其是无实际意义的一

些字词的使用，使得四言诗的句型变得稳定而有韵律，比如：兮、薄

言、思、载等等：“薄言采之，”“肃肃兔罝，赳赳武夫，”“汉之

广矣，不可泳思，”“一日不见，如三秋兮，”“桃之夭夭，灼灼其

华”之类的句子，不胜枚举。特别是一个“兮”字，可以说，直接支

撑和开辟了富丽辉煌的楚辞时代和规模宏大铺排的汉赋堂庑。

4.四言诗中出现了散文、小说、叙事、抒情、议论等各种体裁、

体例和表达方式的萌芽，体现了语文的丰富特色，丰富和深刻地、恰

当的表达了各类情感。

“子曰：‘小子何莫学夫《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

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