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语文课外古诗文苏轼晁错论原文及翻译.docVIP

Page2

苏轼《晁错论》原文及翻译

原文：

天下之患，最不行为者，名为治平无事，而其实有不测之忧。坐观其变，而不为之所，则恐至于不行救；起而强为之，则天下狃[1]于治平之安，而不吾信。惟仁人君子豪杰之士，为能出身为天下犯大难，以求成大功；此固非牵强期月之间，而苟以求名之所能也。天下治平，无故而发大难之端；吾发之，吾能收之，然后有辞于天下。事至而循循焉欲去之，使他人任其责，则天下之祸必集于我。

昔者晁错尽忠为汉，谋弱山东之诸侯，山东诸侯并起，以诛错为名；而天子不之察，以错为之说。天下悲错之以忠而受祸，不知错有以取之也。

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昔禹之治水，凿龙门，决大河而放之海。方其功之未成也，盖亦有溃冒冲突可畏之患；惟能前知其当然，事至不惧，而徐为之图，是以得至于胜利。夫以七国之强，而骤削之，其为变岂足怪哉？错不于此时捐其身，为天下当大难之冲，而制吴楚之命，乃为自全之计，欲使天子自将而己居守。且夫发七国之难者，谁乎？己欲求其名，安所逃其患？以自将之至危，与居守之至安；己犯难首，择其至安，而遣天子以其至危，此忠臣义士所以愤怨而不平者也。当此之时，虽无袁盎，错亦未免于祸。何者？己欲居守，而使人主自将。以情而言，天子固已难之矣，而重违其议。是以袁盎之说，得行于其间。使吴、楚反，错已身任其危，日夜淬砺，东向而待之，使不至于累其君，则天子将恃之以为无恐，虽有百盎，可得而间哉？

嗟夫！世之君子，欲求特别之功，则无务为自全之计。使错自将而讨吴、楚，未必无功。惟其欲自固其身，而天子不悦，奸臣得以乘其隙。错之所以自全者，乃其所以自祸欤！

（注：狃，音同“纽”，习以为常。）

译文：

天下的祸害，最不好办的，是表面上太平无事，但事实上却有无法预料的隐患。坐在那里看着事情在改变，却不想方法解决，那么唯恐事情就会发展到不行挽救的地步；假如一起先就用强硬的手腕去处理，那么天下的人由于习惯太平安逸，就不会信任我们。只有那些仁人君子杰出人物，才能自告奋勇为天下的人去担当大难，以求建立宏大的功业。这当然不是在短时期内由那些只图求名的人所能做到的。天下太平，无故挑起大难的开头，我能挑起它，我也要能整理它，然后才有言辞向天下的人交代。假如事到临头，却想避开它，让别人来担当责任，那么天下的祸害必定集中在自己身上。

从前晁错竭尽忠心为汉朝出力，谋划减弱山东诸侯的势力。山东诸侯联合起兵，借诛杀晁错的名义反叛朝廷。但是皇帝不能明察，就杀了晁错来向诸侯说明。天下的人都悲叹晁错因为尽忠朝廷而遭杀身之祸，却不知晁错也有自取其祸的缘由。

古时候能够建立大功业的人，不只具有超出一般的才能，还必需有坚忍不拔的意志。从前大禹治水，凿开龙门堤口，疏通大河，让水流进大海。当他的功业尚未完成的时候，也有堤坝溃决和洪水横冲直闯的可怕灾难。只因为他事先估计到这种必定性，事情来了并不惊惶，而是镇定自若地规划解决，所以最终获得了胜利。七国诸侯那样强盛，却要一下子减弱它们，他们起来叛乱有什么惊奇的呢？晁错不在这个时候献出自己的全部身心，替天下人做抵抗大难的先锋，限制吴、楚等国的命运，却为保全自己着想，想使皇帝亲自带兵出征，而自己却在在后方留守。那么试问，挑动七国叛乱的是谁呢？自己想求得名誉，又怎能躲避祸害呢？因为亲自带兵出征极为危急，留守后方特别平安，你自己是挑起大难的罪魁祸首，却选择特别平安的事情来做，把极为危急的事情留给皇上去担当，这是忠臣义士愤恨不平的缘由哪。在这个时候，就算没有袁盎进言，晁错也未必能免除杀身之祸，为什么呢？自己想留在后方防守，却让皇帝亲自出征。根据常理上说，皇帝已经很难于忍受了，又加上许多人不同意他的建议，所以袁盎的话就能在这中间发生作用。假使吴、楚反叛，晁错自告奋勇担当危急，日夜操劳，率兵向东去阻击他们，不至于使自己的君王受牵累，那么皇上将依靠他而无所畏惧，即使有一百个袁盎，可以离间得了吗？

哎！世上的君子，想要建立不平凡的功业，就不要特地去考虑保全自己的计策。假使晁错自己带兵去讨伐吴、楚，不肯定没有成效。只因为他想保全自己，就使得皇上不兴奋，奸臣能够乘机进言。晁错用来保全自己的计策，不就是用来自己害自己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