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代的生死观.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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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一谈汉代人的生死观。

湖南省长沙市马王堆一号墓的年代可追溯到公元前2世纪，墓主为轪侯夫人——辛追（死于公元前168年之后），她被安葬在层层装饰极为奢华的套棺之中，T型帛画（图1）即覆盖于最内层的棺木盖上。这幅精美的帛画无疑是中国绘画史中的重要杰作，但将其深埋地下的究竟意义何为？

图1T形帛画

非衣？招魂？

在墓葬出土的“遣册”中，表明这件帛画名为“非衣”。然而，这一时期的术语正如其内涵一样神秘，若仅从字面解读其意义，是很冒险的。其似“T”形，又像是在暗示这是一件象征性的衣服。那么问题是，为什么绘画要以衣服的形式表示？

早期中国文献中曾记录过一个著名的丧葬礼仪“招魂”。当一个人去世的时候，葬仪的主祭将会攀爬到一个屋顶上，挥舞一件属于死者的衣服，并且面向象征阴间的北方大声呼喊他的名字。这种仪式表明了一个象征性的逻辑：死者的灵魂可能被唤回，并和他的衣服重聚，即回到精神的暂栖之地的介质之上。

有一些学者将这种衣服形状的绘画看作招魂术的一个主要组成部分。然而，由于招魂的仪式发生在葬礼之前，这个假设已被质疑。且文献中曾出忠告，反对招魂衣服的再次使用，无论是用于死者穿着还是随葬。因而，覆盖在内棺之上的“T”形帛画，其作用不可仅武断为“招魂”之用。在丧葬礼仪中，其作用要远超用以单一场合的仪式道具。

帛画中的生死观

公元前2世纪的中国，死亡意味着呼吸、元气以及弥漫于宇宙和身体的灵魂的最终消散。当一个人死去的时候，人们相信其“魂气归于天，形魄归于地”。

这幅帛画不言而喻地确认了墓主人去世后出死入生的步骤。虽然人们承认天与地为分离的两极世界，但这幅画实际上正竭尽所能，千方百计地防止发生这种分离。这种创作构图表面上抵消了可怕的元气消散，尽管存在天上、人间两极世界，但帛画的任何地方都没有表现出两极运行的迹象。反而，它描绘了一对同时向上飞升的神龙。

这幅旌幡同样也使得我们对阴间的传统观念有了一个重大修订。公元前3世纪的一首诗歌描述了可怕的“黑暗地狱”：

土伯九约，其角觺觺些。

敦脢血拇，逐人駓駓些。

然而，这幅旌幡并不需要描绘如此恐怖的景象。诗歌中提及的“土伯”正是太一的副手，而太一源于一个非常远古的宇宙观念。郭店楚简中言，太一是居于水中的神明，具有生成阴阳的力量，阴阳相互作用又生成四季寒暑干湿，最终形成宇宙周而复始的的运转。马王堆汉墓帛画中表现的正是这种宇宙观。

图2马王堆M1帛画（细部）

面对这幅帛画，我们的视线从下至上。画面的下方，中央即为太一，他分开两腿，在生成阴阳之力的原始阶段掌管着水生生物的交合（图2）。其托举着的地平上，左右两边猫头鹰立在龟背上的形象。猫头鹰被视为夜间的阳雀，体现为日之精华；乌龟则是夜间穿越黑暗和水下阶段的载体。因此，乘着乌龟的猫头鹰就预示着傍晚太阳在西方落下，拂晓时又从东方重新升起。所以这两个形象实质上分别标志着黎明和黄昏，养生之道中养气的关键时刻，并且乌龟具有多种呼吸模式，可以通过口吐错综花纹的形式进行吐纳。

显而易见，这幅帛画的使命就是应对死亡，而它的动机就是消除死亡，换句话说，就是使死者恢复元气。在早期中国的生死观中，认为“气散则死，气聚则生”。在拂晓时进行呼吸吐纳练习会驱散夜晚体内聚集的污浊阴气，以便在黎明时能够大量地摄取充满活力的阳气，如结合阴阳，修炼吐纳之术，才可在墓穴中获得新生。画面下部所绘的正是这一观念。

一个使人复苏的养生之道目的在于让死者复活，从而构成了这幅绘画中的连续场景。继续向上看，红色和蓝色鱼的交尾意味着“阴阳合气”的初始阶段；下一个场景为供奉祭品的，这是滋养维持生命必需的气息所特有的手段，以促使所谓的“龙息以晨，气形乃刚”；两个相互面对的人首鸟身形象正是春风之神句芒，预示着春天的到来以及新生的希望（图2）。

图3马王堆M1帛画（细部）

一个关键性的图像进一步强化了这个过程。马王堆三号墓中发现的长生导引术中屡次提及“玉闭”的运用，全神贯注于气息的持久性，以防止精气泄露。T型帛画里面的玉璧很可能便是这个“玉闭”的形象化图解（图3）。玉璧象征着集中精神防止气息消散，从而提供一个通往更高境界的通道。

经过阴阳合气并加强“玉闭”，重新聚集了死者四散的气息，其时已变成一个人的形体——绘画中心位置轪侯夫人的魂像（图3）。在此阶段之前，死者仅仅是作为一个未成形的或者流动的气息出现在绘画里。可以看出，成功的阴阳合气最终结晶形成人形。

因此，通常将这个图像的特性描述为一幅死者的“肖像画”，实际上是误入歧途。服务于悼念功能的肖像画是寻求永久地解决纪念死者的问题。然而在这里，在死者获得新生的延展过程中，人的“形骸”实际上只是一个过渡，一个短暂的停留地。它随后在下一个阶段的消失与这个阶段的出现同样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图4马王堆M1帛画（细部）

新生的过程达到顶峰就是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