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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平民：秦国普通民众生活怎么样？

欢迎来到《刘勃的国学课》。

昨天讲到一个问题，《商君书》喜欢讲重刑轻赏，出土秦简里呈现出

来的秦的奖惩制度，也确实是如此。可是《史记·商君列传》里那位

商鞅，固然强调严刑峻法，赏赐也是大大的有。《史记》说得很清楚

啊，商鞅变法十年之后，秦国民众非常开心，如果只是一直被各种惩

罚，那么只会对商鞅的法律充满恐惧和厌恶，有什么好开心的呢？

这种矛盾，应该怎么理解？

从严刑厚赏到重刑轻赏

史料不够，有些事只能推测。我的理解是，从商鞅变法到秦始皇统一，

中间是一百多年的历史进程。一百多年，事情会发生很多改变，秦国

的法令，发生了一个从严刑厚赏到重刑轻赏的演化。就是刑一直是很

严厉的，但赏却由重赏变成轻赏了，而且，这个转变并不是说有谁跳

出来出坏主意，而是真应了那句话，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

秦孝公时代商鞅变法，当时秦国的对手如魏国、楚国还很强，秦国则

还没有那么强，秦军对外作战，斩首数量有限。史料中只有一处记载

了斩首七千，这对当时的秦国来说应该算是一次大胜，别的战事都没

有记载斩首数，大概都少于七千。所以在这个年代，谁要是能够斩一

颗敌方甲士的头回来，商鞅是真的会重赏的。

然后历史的车轮滚滚前进，秦军的斩首效率越来越高，尤其是白起登

场之后，一仗二十万、四十万的斩首，按照之前的额度发奖励，开支

也要增加几十倍。

史料中没有记载山东六国的经济数据，但大量青壮年男性被屠杀，意

味着巨大的劳动力损失，反过来看，秦军胜利的规模是越来越大，但

一次胜利后能够获得的收益却越来越少。

这就带来了一个问题，再想奖励军功，财政压力很大，所以两点举措：

一方面，不得不由严刑厚赏向重刑轻赏转变，严控开支。

另一方面，对普通秦国民众的剥削也在加重。

从外部获得的资源减少，不得不加大内部的汲取，不然体系就转不下

去了。

秦国平民的负担

根据出土秦简整合出来的信息，秦始皇时代的平民的负担大概是这样，

我只说最重要的，我就不提苛捐杂税了，只说最基本的：

第一，农业税（田赋）不高，大概是十二税一，十二份收获上交一份。

秦始皇巡游天下，夸耀自己的功绩，多次提到自己对民众是很好的，

他大概也是真心的。因为田赋总是最被关注的，又确实做到了不高。

第二，田赋之外，还有人头税（算赋）。

粗略地说，身为秦人，从成年到退休，这之间每年要上交120钱，对

照上一讲说的，欠官府的钱为官府劳作一天，是算8钱的。你可以大

致算一下，这是个什么性质的负担。

有个问题是，秦人多少岁成年，争议蛮多的。我有点怀疑，实际上很

多时候就是量身高。

隶臣、城旦高不盈六尺五寸，隶妾、舂高不盈六尺二寸，皆为小；高

五尺二寸，皆作之。（《秦律十八种·仓律》）

秦律规定，男子身高六尺五寸，女子身高六尺二寸，就算你成年了。

六尺五寸，折合成现在的尺码，是1.5米，六尺二寸则是1.43米。

这是刑徒的标准，庶民的标准，会略微放宽一些，再高点才算成年。

所以按照现在小朋友的营养水平，要是穿越到秦朝，大量小学生都要

算成年人。

还有一个被关注的身高是五尺二寸，1.2米，这是半成年，也要承担

一定义务了。长平之战打到最后，秦国人不够了，把征兵年龄放宽到

十五岁，实际上可能就是把身高下调到1.2米。

是成年人了，除了要交人头税之外，更沉重的负担，是要服徭役了。

第三项负担，是服徭役。

徭役又粗略分两类：

一类叫更役，就是每年为本地官府无偿劳动一个月。秦的军功爵，四

级爵叫不更，也就是可以不服更役的意思。其实更役也还好，虽说负

担沉重，但损失是多少，毕竟可预期的。

还有一种徭役叫外徭，这个是最可怕的。就是要秦国人离开家乡去服

役，比如说去边境上修长城，或者郑国渠这样的大型水利工程，会面

临本地人手不够的问题，要从外地调人服役。外徭为什么最可怕？一

是时间长，一次服役往往就是一年半载，二是路上的时间不算，就是

一个人到自己的服役地点，路上本身可能就要几十天的时间，而路上

的时间，是不计入服役时间的。

所以一个秦国人出一趟外徭，一个家庭的经济可能就全毁了。

还有，服外徭的问题，也是随着秦国的扩张，变得越来越严重的。道

理很简单，国家小的时候，所谓外徭，离家也没多远，负担就轻；国

家疆域越大，服外徭走的路可能就越远，服役的人负担就越重。

这就带来了一个问题，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的事业的成功，和普

通秦国人的生活质量下降，这两个相反的进程，却是同时发生的。这

倒是一点也不奇怪，欧亚大陆另一端的罗马，其实碰到了一模一样的

问题，随着罗马由台伯河畔的村庄变成了环绕地中海的大国，罗马公

民的生活质量也变差了，于是出现了马略，出现了苏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