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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由行定——《夜色温柔》中性别错乱初探

一、引言：迷雾中的性别镜像

（一）小说与时代的互文

在文学的长河中，菲茨杰拉德的《夜色温柔》宛如一颗独特的星辰，散发着迷人而复杂的光芒。这部作品以1920-1930年代的欧美社会为广袤画布，细腻地勾勒出那个时代的精神风貌与社会百态。彼时，一战的阴霾虽已渐渐散去，但战争给人们心灵带来的创伤却久久无法愈合，“迷惘的一代”在物质繁荣与精神空虚的夹缝中艰难挣扎，试图找寻生命的意义与价值。

小说的主人公迪克?戴弗，这位曾经怀揣着理想与热情的精神科医生，在时代浪潮的冲击下，逐渐迷失了自我，走向了堕落的深渊。他与患有精神病的富家女尼科尔?沃伦之间的情感纠葛，以及与年轻女演员萝丝玛丽的邂逅，构成了小说跌宕起伏的情节主线。在这个过程中，迪克的事业逐渐荒废，他的精神世界也变得千疮百孔，最终成为了时代悲剧的牺牲品。通过迪克的命运轨迹，菲茨杰拉德生动地展现了“迷惘的一代”在理想与现实、爱情与欲望、物质与精神之间的痛苦徘徊与无奈抉择。

更为独特的是，小说在性别叙事方面大胆突破传统的藩篱。迪克这一男性形象被赋予了诸多阴柔的特质，他敏感、细腻，在情感关系中常常处于被动与迷茫的状态；而尼科尔等女性形象则展现出了阳刚的一面，她们果敢、独立，在某些关键时刻甚至掌控着局势的发展。这种性别气质的错位与倒置，为我们深入探讨性别问题提供了一个别具一格的样本，使我们得以从一个全新的视角审视那个时代的性别观念与社会文化。

（二）理论锚点：巴特勒的性别表现论

在性别研究的理论领域中，朱迪思?巴特勒的性别表现论犹如一座具有开创性意义的里程碑。她在《性别困扰》一书中提出的观点，犹如一阵强劲的风暴，彻底颠覆了传统性别观念的固有认知。巴特勒认为，性别并非是由生理因素所决定的、与生俱来的固定本质，而是一个通过个体在日常生活中的行为举止、言语表达、情感欲望等诸多方面的“表现”，逐渐建构起来的动态流动体系。

巴特勒主张“性别核心虚无论”，坚决否定存在一个先验的、本质化的性别内核。她认为，我们所认知的男性气质和女性气质，并非是自然天成的，而是社会文化不断塑造和建构的产物。例如，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和文化背景下，对于男性和女性的行为规范、穿着打扮、兴趣爱好等方面的要求都存在着巨大的差异，这充分证明了性别是一个随着社会文化变迁而不断变化的概念。

巴特勒对传统性别二元对立观念展开了深刻的批判。传统观念往往将男性和女性视为两个截然不同、相互对立的范畴，这种二元对立的思维模式不仅限制了个体的自由发展，还导致了性别不平等的产生。巴特勒指出，性别实际上是一个多元的、连续的谱系，在男性和女性之间存在着无数种过渡状态和可能性，我们应该摒弃这种简单粗暴的二元对立思维，尊重和包容性别身份的多样性。

巴特勒的性别表现论为我们解读《夜色温柔》中复杂的性别错乱现象提供了极为关键的理论工具。借助这一理论，我们能够更加深入地剖析小说中人物的性别身份是如何通过各种行为和表现被建构出来的，以及这种建构背后所蕴含的社会文化意义和权力关系。

二、性别错乱的成因：解构传统性别秩序的三重维度

（一）战争创伤与性别认知的颠覆

一战，这场人类历史上的巨大浩劫，如同一颗威力巨大的炸弹，彻底摧毁了传统社会的诸多观念与秩序，其中就包括根深蒂固的性别观念。在战前，社会对男性和女性有着明确且刻板的角色定位。男性被赋予了“保护者”的神圣职责，他们被期望拥有强壮的体魄、坚毅的意志和勇于冒险的精神，在社会的各个领域，尤其是经济和政治领域，占据主导地位。他们是家庭的顶梁柱，是社会的建设者和保卫者，战争中的冲锋陷阵似乎是他们义不容辞的使命。而女性则被局限于家庭的狭小空间内，承担着“家庭守护者”的角色，她们的主要职责是操持家务、生儿育女，温柔、贤惠、顺从成为了衡量她们的重要标准。

然而，一战的爆发打破了这一传统的性别分工格局。战争使得大量男性奔赴前线，无数年轻的生命在残酷的战场上消逝，男性“保护者”的形象在战争的硝烟中逐渐崩塌。据统计，一战中伤亡的男性数量高达数千万，许多家庭因此失去了顶梁柱。与此同时，为了填补因男性参战而出现的劳动力真空，女性不得不走出家庭，进入工厂、办公室等职场领域，从事以往被认为只有男性才能胜任的工作。她们开始操作机器、驾驶车辆、参与军工生产，在经济上逐渐获得了独立。

这种社会角色的颠覆性转变，对传统的性别权力结构产生了巨大的冲击，也促使人们对性别认知进行深刻的反思。以小说中的迪克?戴弗为例，他作为一名参战的军医，本应在战争中展现出男性的勇敢和力量，成为拯救生命的英雄。然而，战争的残酷和血腥却让他陷入了深深的精神创伤之中。他目睹了太多的死亡和痛苦，这些经历使他对传统的男性特质产生了怀疑，也让他在战后难以重新适应社会对男性的期望。他的职业选择，即成为一名精神科医生，本身就暗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