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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拟育儿”游戏下的母职想象与生育意愿

摘要：

在低生育率成为全球性社会议题的背景下，中国青年群体的生育观念与意愿正经历深刻变动。与此同时，以模拟养育为核心的“虚拟育儿”游戏在青年文化中悄然兴起，成为一种值得关注的社会文化现象。本文旨在探讨青年用户在“虚拟育儿”游戏的沉浸式体验中，如何建构关于“母职”的想象，以及这种虚拟实践如何与其现实生活中的生育意愿产生复杂互动。本研究采用质性研究方法，对二十位有深度“虚拟育儿”游戏体验的青年女性进行了半结构化访谈，并运用主题分析法对访谈文本进行编码与阐释。研究发现，“虚拟育儿”游戏为用户提供了一种“净化”与“美化”的养育体验，它通过游戏机制成功过滤了现实母职实践中普遍存在的身体痛苦、经济压力、职业中断与精神内耗等负面维度，仅保留了情感慰藉与成就感等积极面向。这种“去风险化”的模拟，使得虚拟育儿呈现出双重功能：它既是现实养育的“预演”，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部分用户的育儿焦虑；但更重要的，它成为了现实困境的“替代性补偿”，游戏体验与现实压力之间的巨大落差，反而强化了用户对于现实生育的审慎、迟疑乃至抗拒态度。在游戏中，母职被重塑为一种可控的、轻盈的、可通过消费行为来表达的审美化实践。本研究认为，“虚拟育-儿”游戏并未直接降低或提升用户的生育意愿，而是提供了一个“安全”的想象空间，让青年得以在其中演练和协商对于母职的认同与焦虑，而这一过程最终折射并加剧了其在现实结构性困境面前的生育决策困境。

关键词：

虚拟育儿，母职，生育意愿，数字游戏，青年文化

一、引言

步入二十一世纪以来，持续走低的生育率已成为诸多国家共同面临的社会挑战，中国也正身处这一深刻的人口结构转型期。伴随经济社会发展，个体的教育年限延长、职业发展期望提升、育儿成本急剧攀升以及家庭观念的多元化变迁，共同作用于当代青年的生育决策，使其呈现出日益明显的晚婚、晚育乃至不育的趋势。在这一宏观背景下，理解青年群体生育意愿的形成机制及其影响因素，已成为社会学、人口学等领域的核心议题。然而，传统的生育研究多聚焦于经济、政策、教育等宏观结构性变量，对于塑造个体主观认知与情感体验的微观文化因素，特别是新兴数字媒介文化的影响，其关注度尚显不足。

正是在这样的时代脉络中，一种被称为“虚拟育儿”的数字游戏类型在青年群体中广泛流行。从早期的电子宠物，到如今在智能手机上操作的各类模拟养成游戏，用户可以在虚拟世界中扮演父母角色，经历从孕育、出生到抚养一个虚拟“孩子”的全过程。这些游戏以其高度的互动性、情感代入感以及相对低廉的试错成本，吸引了大量年轻用户，尤其是年轻女性的投入。她们在虚拟空间中为“孩子”的衣食住行投入时间、精力和金钱，体验着为人父母的喜怒哀乐。这一现象不仅是一种新型的娱乐消费行为，更深层次地，它已成为当代青年，特别是女性，接触、理解、想象乃至演练“母职”这一社会角色的一种独特方式。

因此，本研究的核心问题在于：“虚拟育儿”游戏的沉浸式体验，是如何塑造青年女性对于“母职”的想象与认知的？这种被数字媒介所中介的、经过“过滤”的养育实践，又如何与其在现实世界中的生育意愿产生关联与互动？具体而言，本研究旨在达成以下几个目标：首先，深入描绘与分析“虚拟育儿”游戏所提供的养育体验的核心特征；其次，探究用户在游戏互动中如何建构或重构对于“母职”内涵的理解，形成了怎样的“母职想象”；再次，剖析这种虚拟的母职想象与用户现实生育意愿之间的复杂悖论关系，即它究竟是现实生育的“催化剂”还是“替代品”；最后，基于研究发现，为理解低生育率时代青年的文化心态与社会适应提供一个新的阐释视角。本文的结构安排如下：首先对母职、生育意愿及游戏研究的相关文献进行系统梳理；其次阐述本研究采用的质性访谈方法；核心部分将呈现研究发现并展开深入讨论；最后对全文进行总结，指出研究局限并展望未来研究方向。

二、文献综述

为对“虚拟育儿”游戏及其社会文化意涵进行学理性的定位，本研究需整合来自生育意愿研究、母职研究以及数字游戏研究三个领域的理论资源，并在其交叉地带确立本研究的独特性与贡献。

关于生育意愿的研究，长期以来是社会学与人口学的核心领域。宏观层面的研究业已证实，社会经济发展水平、女性受教育程度、劳动力市场参与率、家庭支持政策以及育儿成本等结构性因素，是影响总体生育水平的关键变量。微观层面的研究则更关注个体价值观、婚姻状况、生活方式偏好等因素。例如，随着现代性的发展，个体主义价值观的兴起使得自我实现与个人发展在青年的人生排序中日益重要，传统的传宗接代观念则相对淡化。然而，这些研究虽然为我们理解生育决策提供了坚实的框架，但其视角多偏向于理性选择理论或社会经济决定论，对于文化产品与媒介消费在塑造个体生育认知与情感中的潜移默化作用，探讨相对有限。在数字媒介已成为青年“本体性存在”的今天，忽视游戏等新兴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