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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脚站立的生肖

凌晨三点半，城市最后一盏灯熄灭时，张远山睁开了眼睛。

他像往常一样悄无声息地起身，不惊动枕边熟睡的妻子。黑暗中，他的动作流畅而精准——右手撑住床沿，身体轻巧地悬空一转，左脚便稳稳踩在了地板上。他的右腿裤管空空荡荡，自膝盖以下什么也没有。

十五年前的那场矿难，夺走了他的一条腿，也埋葬了十二个兄弟。他是唯一的幸存者，却总觉得自己的生命有一部分永远留在了那座黑暗的地下迷宫里。

远山熟练地戴上假肢，走进狭小的客厅。这套不足五十平米的单位房，是他和妻子李素梅在这座城市的栖身之所。窗外，城东老区的屋顶连绵起伏，在朦胧月色下如同沉睡的兽脊。

再过三天就是春节，这本该是他们回老家与儿子团聚的日子。但昨天工头突然通知，年关缺人，愿意留下来赶工的可以拿三倍工资。远山几乎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儿子的大学学费还差一截，这点辛苦不算什么。

他走到窗前，习惯性地单脚站立，闭眼凝神。这是他在医院复健时学会的方法，能锻炼平衡感，也能让也能让心静下来。渐渐地，他发现自己在单脚站立时会进入一种奇特的状态——仿佛整个世界都慢了下来，思绪变得异常清晰。

今夜，当他睁开双眼时，忽然注意到对面那栋即将拆除的老楼上有什么东西在移动。

那栋七层高的红砖建筑是老区最高的楼房之一，周围已经围上了拆迁挡板。远山眯起眼，借着稀薄的月光，辨认出楼顶边缘有一个奇怪的轮廓。

一只鹤。

在城市中心，在一栋废弃的老楼楼顶，站着一只鹤。

更奇怪的是，那只鹤正单脚站立，脖颈微曲，头朝向东南方，如同一尊凝固的青铜雕像。

远山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完全清醒。但当他再次定睛看去，那只鹤依然在那里，纹丝不动，仿佛从开天辟地起就一直站在那儿。

出于一种莫名的冲动，远山抓起外套，轻声出门，穿过空无一人的街道，绕过关不严实的挡板缝隙，进入了拆迁区域。楼道里弥漫着灰尘和陈旧物的气味。他爬了七层楼梯，假肢与水泥台阶碰撞出空洞的回响。

顶楼的门锁早已锈坏，他一推即开。

然后，他真的看见了它——就在天台边缘，边缘，离他大约二十米的地方，一只丹顶鹤静静地静静地立在月光下。它的白色羽毛泛着银辉，黑色的翅羽如泼墨般洒在尾部和翼部和翼尖，头顶那片红色在夜色中依然鲜艳夺目。

最令人惊奇的是，它真的只用一条纤细的长腿站着，另一条腿收拢在腹下，稳如磐石。

“你不该在这里。”远山轻声自语，不知是对鹤说还是对自己。

令他意外的是，的是，鹤转过头来，漆黑的眼眸直视着他，没有一丝惊慌。它的眼神深邃得不像是一只鸟该有的，倒像是藏着了千年的智慧。

“而你本该在这里吗，张远山？”一个清澈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远山猛地后退一步，差点失去平衡。“谁？”

“我。”鹤的喙微微张开，声音确实是从那里传来的，“我叫丹。”

远山的脑子一片混乱。会说话的鹤？还是在做梦？他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疼痛感真实无比。

“不用怀疑，你不是在做梦。”丹说，声音像是风吹过竹林的低语，“我只是选择了这种形态，在这种时刻与你相见。”

“选择形态？你是什么东西？”

“用你们的话来说，我是‘守护灵’。”鹤轻轻调整了一下站姿，但始终没有放下那只抬起的脚，“每个时代，当某种平衡将被打破，就会有我们出现。”

远山扶着门框，感到一阵眩晕。“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出现在我面前？”

丹发出一声类似轻笑的声音：“因为你看见了我。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能看见他们认知之外的事物。更重要的是——”

鹤顿了顿，目光落在远山那条假腿上：

“因为你懂得如何单脚站立。”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第一声鸡鸣。丹抬头看了看开始泛白的天际。

“天亮了，我得走了。但我们会再见的，张远山。记住，当你单脚站立时，世界会向你展现不同的面貌。”

不等远山回应，丹展开双翼——那翅膀比他想象的要宽广得多——轻轻一拍，便腾空而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渐亮的天空中。

远山在原地呆立良久，直到楼下传来早摊贩准备开业的声音，才如梦初醒地下楼回家。

那天在工地，远山一直心神不宁。他是个钢筋工，负责将一根根螺纹钢按照图纸弯曲、捆扎成建筑的骨架。这份工作需要专注和平衡，尤其是在高处作业时。

“老张，你今天怎么了？”午休时，工友老王递给他一支烟，“魂不守舍的。”

远山摇摇头，点燃香烟深吸一口。“昨晚没睡好。”

他没提见到会说话的鹤的事，谁会相信呢？

“听说没？老板又接了个大项目。”老王压低声音，“就咱们旁边那块地，要建全市最高的商业中心，快一百层了。”

远山顺着老王指的方向望去，那是老城区最后一片低矮民居，许多还是明清时期的木结构房子，据说有几百年的历史。

“那些老房子怎么办？”

“全拆呗！”老王吐了个烟圈，“不然哪来的地方盖高楼？听说居民闹了几次，但有什么用？开发商后台硬着呢。”

远山不语。他来这座城市十几年，眼看着一片片老街区被推平，一栋栋高楼拔地而起。进步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他知道，但有时不免疑惑——这代价是否太大了些？

下午，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