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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保鼎的故事

青铜说我饿

出土后文物贩子为掩盖国宝踪迹竟将其沉入黄河，

打捞出水时鼎内意外发现一尾活蹦乱跳的黄河金鳞鲤鱼，

更诡异的是，每当有人试图将鱼取出，

它便会发出类似“饥——饿——”的古老音节……

河风裹着泥腥味，一股脑儿灌进肺里，冷得扎人。张老犟佝偻在船尾，布满厚茧的手掌死死攥着一捆浸了水的麻绳，绳子另一端消失在浑黄湍急的河水里，绷得像根铁条。他那张被岁月和河风雕刻得沟壑纵横的脸，此刻绷得更紧，浑浊的老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水面下那团模糊、庞大的黑影。

那是口鼎。

几天前，上游下了暴雨，洪水像脱缰的野马冲垮了一段老河道，这玩意儿就跟着一堆烂树根、死牲口一起被吐了出来。消息比河面上的面上的薄雾散得还快，引来了赵阎王——这片水域说一不二的霸主，专干些见不得光的土里营生。赵阎王带着人来看过，那双三角眼在那锈迹斑斑、却隐约能辨出狰狞兽纹的鼎身上扫了几个来回，嘴角咧开一丝冰碴子似的笑。“烫手，”他撂下话，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锅底，“先让它下去凉快凉快。”

沉鼎入河，用的是最笨也最稳妥的法子。几块从旧堤坝扒下来的花岗岩压舱，粗麻绳捆扎结实，另一头系在岸边一棵歪脖子老柳树上，做个记号。等风头过去，或是找到了识货又敢接手的买主，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弄上来。

可。

可张老犟心里头，那鼎落水时溅起的巨大浪花和沉闷的回响，这几天一直在脑子里翻腾。他十六岁就开始在这黄河上跑船，跟这条喜怒无常的黄龙搏了一辈子命，捞上过前朝的瓷碗，也见过河底裹着淤泥的白骨，可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那鼎，邪性。它沉默它沉默地躺在河底，那股子沉甸甸的气息却仿佛能透过几十米深的浑水，直直压在他的心口上。

今天天亮前，他做了个怪梦。梦里没有画面，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和一个持续不断的声音，不是听到的，是直接钻进骨头缝里的——“饥……饿……”那不是任何一种他知道的野兽或鸟类的叫声，更像是一块冰冷的石头在摩擦，带着某种亘古的空洞与执拗。

他醒了，一头冷汗。窗外，天还没亮透，河面泛着死寂的灰白。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催着他，瞒着所有人，偷偷解开了自家这条小木船。

现在，鼎就在下面。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收绳。手臂上的肌肉虬结隆起，对抗着水流巨大的吸力和小半个鼎身的重量。粗糙的麻绳勒进皮肉，火辣辣的疼。水面被搅动，咕嘟咕嘟冒着混浊的气泡，那团黑影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先是弯曲如钩的鼎足，缠着水草，糊满黑黄的黑黄的泥沙。接着是鼓出的鼎腹，上面覆盖着厚厚的锈痂，颜色暗沉如凝固的血，间或有斑驳的铜绿透出来，像老人脸上的瘢。最后，最后，整个鼎身终于破水而出，带起哗啦一片巨响，河水如同瀑布般从它周身倾泻而下，在清晨稀薄的日光下，划开一道短暂的金边。

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不是单纯的土腥和铜锈，里面还混杂着一种极其微弱的、类似于庙里年久失修的檀香木，又带了点金属冷却后的腥甜。

张老犟喘着粗气，用尽最后力气把鼎拖到船舷边，大半截鼎身还浸在水里，压得小木船猛地向下一沉，吱呀作响。他扶着船舷，稳住身形，目光下意识地投向那方形的鼎口之内。

鼎腹内壁，离水面一掌高的地方，竟牢牢吸附着一层致密的、闪烁着幽蓝哑光的氧化层，与外部沉郁的锈色截然不同，光滑得异样。而就在那片幽蓝之下，靠近水面的地方，有什么东西猛地窜动了一下！

一抹金色！

张老犟心头一跳，以为自己眼花，凑近了些。

鼎内的积水因为刚才的起吊还在轻轻晃荡，波纹搅动着沉淀的细沙。就在那浑浊的水中，一尾鲤鱼正不安地游弋。它不大，约莫成年人巴掌长，通体覆盖着纯正无比、毫无杂色的金黄鳞片，那金色极为纯粹鲜活，不像寻常黄河鲤鱼的橙黄或红褐，倒像是把最烈的阳光熔炼后浇铸在了每一片鳞上。它的尾鳍宽大，边缘透着些许胭脂红，在水中摆动时，洒开碎金点点。

在这刚刚从数十米深、暗无天日的河底捞起的千年古鼎里，发现一条活鱼，这事儿本身已经足够让人头皮发麻。更让张老犟浑身血液几乎冻住的是，那鱼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注视，停止了游动，悬停在水中，小小的嘴巴一张一合。

没有气泡冒出。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声音。

极轻微，却尖锐地刺破了河风的呜咽和水波的轻响，直接钻进他的耳膜深处。

“……饥……”

音调平直，毫无起伏，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

张老犟僵住了，汗毛根根倒竖。他猛地甩了甩头，一定是累坏了，出现了幻听。黄河边上古怪传说多了去了，可会“说话”的鱼？

他不信邪，屏住呼吸，身子探得更低，几乎把耳朵贴到了冰凉潮湿的鼎沿上。

那金色的鲤鱼尾巴轻轻一摆，嘴巴再次开合。

“……饿……”

这一次，听得真真切切！那声音无法用任何已知的语调和音节去类比，它不是从鱼鳃或喉咙发出的，更像是某种振动，直接作用于周遭的空气，或者说……作用于聆听者的意识？古老，空洞，带着一种能将人骨髓都抽干的虚弱感，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强制性。

就是这两个字，重复着他梦中那个挥之不去的音节。

饥饿。

张老犟像被毒蛇咬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