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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互成全

蔚蓝的海水漫过珊瑚丛，海葵淡紫色的触手在洋流中轻轻舒展，像缀满星光的绸带。我是一条小丑鱼，在这五彩斑斓的海洋里，长辈们总说我们与海葵是天生的伙伴——我啄食它身上的寄生虫，它用触手为我遮挡风浪，我们相互成全。可我总觉得那滑腻的寄生虫难以下咽，那摇曳的触手更像无形的枷锁。

“互相成全？不过是你们不敢闯荡的借口。”我甩甩尾巴，躲开海葵伸来的触手。我向往更自由的生活，不用为谁清理病灶，不用听谁的絮絮叨叨。当那个笨重的机器将我们一同捞起时，我甚至有些窃喜，那熟悉的鱼腥味越来越远，我兴奋着，期待着……

新鱼缸里的阳光透过玻璃，暖得像融化的金子。漂浮的鱼食松软香甜，远胜过那些滑腻的寄生虫。我奋力游上前，叼起一粒尝了尝，松软的口感远胜过那些滑腻的寄身虫。从今往后，我再也不用依赖海葵了，我是独立自由的！而海葵的触手渐渐失去光泽，褐色的寄生虫在它的褶皱里安家，曾经灵动的摆动变得迟缓，像风中摇摇欲坠的枯叶。

“回来吧，相互成全才能长久。”海葵的声音微弱得像气泡破裂。我冷笑一声游开：“相互成全？从前是我委屈求全，现在我想做自由的自己”。

直到某天清晨，海葵发黑的触手彻底失去了活力，被饲养员轻轻捞出鱼缸。我看着空荡荡的角落，竟莫名感到一阵心慌。

安宁在漆黑的夜晚戛然而止。窗外微光勾勒出陌生鱼类的剪影，锐利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猛地向我扑来。剧痛瞬间炸开，海葵温暖的触手、临终的哀求在脑海中翻涌。那些被我嫌弃的寄生虫原是生命纽带，那些厌烦的守护恰是坚实铠甲——它用触手筑屏障，我用尖喙清病灶，这本是大自然最温柔的成全。

意识消散前，我似回蔚蓝海洋，海葵触手轻拥，洋流飘来熟悉气息。可再没机会为辜负的守护道歉，再无法践行撕碎的契约。

原来相互成全从非单方面依附，而是彼此守护与成全。如海葵与我，如生活中平淡的陪伴：朋友规劝藏关切，师长严厉裹期盼，家人唠叨含温暖。年轻时总渴望挣脱“束缚”，失去才懂，共生共荣的牵绊，是生命最珍贵的馈赠。珊瑚缸泡沫消散，关于互相成全的领悟，已在深海寂静中永恒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