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加害给付采用聚合责任的合理性：双重救济路径的法理重构.docxVIP

论加害给付采用聚合责任的合理性：双重救济路径的法理重构

一、加害给付与聚合责任的基础理论阐释

（一）加害给付的法律界定与核心特征

加害给付是指债务人履行行为不符合债的本旨，不仅导致债权人履行利益受损，更造成其固有利益（如人身权、财产权）损害的特殊违约形态。其核心特征在于双重损害性：既包含合同约定的履行利益损失（如标的物瑕疵导致的价值减损），又涵盖履行利益以外的固有利益损害（如缺陷产品引发的人身伤害）。这种违约行为突破了传统瑕疵履行的范畴，本质上是对相对权（合同债权）与绝对权（人身财产权）的双重侵害，构成合同法与侵权法的规范交叉领域。

（二）聚合责任的法理内涵与制度价值

聚合责任，即民事责任的并合，指同一不法行为符合多个责任构成要件时，权利人可同时主张数种不同性质的请求权。与责任竞合（仅能择一行使权利）不同，聚合责任允许债权人就违约责任与侵权责任并行主张，其制度价值在于实现对损害的全面救济。例如，在产品加害给付中，债权人可依违约责任要求赔偿标的物本身的瑕疵损失，同时依侵权责任主张固有利益损害赔偿，避免因单一责任选择导致的救济缺口，契合民法公平原则与完全赔偿原则。

二、加害给付责任模式的比较法考察与本土困境

（一）比较法视角下的制度演进

德国积极侵害债权理论的启示

1902年，德国执业律师Staub在分析14个特殊案例后，提出“积极侵害契约”概念，这些案例中债务人已为给付，但给付存在瑕疵致债权人受损，不同于传统的给付不能与给付迟延。此后，该概念被扩展为“积极侵害债权”，成为德国判例法的基本制度。2002年债法改革，《德国民法典》采用“违反义务”概念，将积极侵害债权等给付障碍形态统一纳入。新债法第280条第1款规定，债务人违反债务关系产生的义务，债权人可请求赔偿损害，除非该违反不可归责于债务人。这一规定使债权人能就履行利益与固有利益损害一并主张赔偿，为聚合责任提供了坚实的请求权基础，强化了对债权人固有利益在合同框架内的保护。例如，在货物运输合同中，承运人未妥善保管货物致其损坏，不仅使托运人遭受货物本身价值减损（履行利益损失），还因货物损坏导致托运人对第三方违约而承担赔偿责任（固有利益损失），托运人可依据该规定一并向承运人索赔。

日本不完全给付制度的本土化发展

日本借鉴德国理论，由石板音四郎引入并提出“不完全给付”概念。《日本民法典》第415条规定，债务人不按债务本意履行时，债权人可请求赔偿，履行不能且可归责于债务人时亦同。这一规定认可了债权人可就履行利益以外的固有利益损害主张赔偿，实现了违约责任与侵权责任在规范层面的融合。在实践中，如消费者购买的电器因质量瑕疵发生爆炸，造成消费者人身伤害和其他财产损失，消费者既可以基于买卖合同要求商家承担违约责任，赔偿电器本身的价值损失（履行利益），也能依据侵权责任要求赔偿人身伤害和其他财产损失（固有利益），为受害人提供了更为多元和全面的救济路径选择。

（二）我国现行法的适用困境与案例检视

我国《民法典》第583条规定了违约方的继续履行、采取补救措施或者赔偿损失等违约责任，第120条明确民事权益受到侵害的，被侵权人有权请求侵权人承担侵权责任，延续《合同法》第122条确立的责任竞合模式，在加害给付情形下，债权人仅能在违约责任与侵权责任中择一主张。

以“鸡饲料案”为例，甲从乙处购买鸡饲料用于养鸡，鸡饲料系伪劣且含致毒物质，导致大部分鸡仔食物中毒死亡，还造成甲购买饲料的价款损失。若甲选择违约责任，虽能就购买伪劣饲料的损失（履行利益）获得赔偿，但鸡仔死亡造成的损失（固有利益）因超出违约责任赔偿范围而无法获赔；若选择侵权责任，可主张鸡仔死亡及相关固有利益损失，却无法就饲料本身的价款损失（履行利益）得到救济。这种“二选一”的规则在面对加害给付造成的复合性损害时，无法全面填补债权人损失，与民法旨在实现损害完全填补的原则背道而驰，使得受害人难以获得充分的法律救济，暴露了现行责任竞合模式在司法实践中的局限性。

三、加害给付适用聚合责任的合理性证成

（一）法理基础：双重权利侵害的规范回应

加害给付的独特之处在于，债务人的违约行为并非单纯违反合同约定的给付义务，还违反了法定的安全保障义务（附随义务）。以买卖合同为例，出卖人交付的商品不仅要符合合同约定的质量标准（给付义务），还需保障商品在正常使用过程中不会对买受人的人身和其他财产造成损害（附随义务）。当出卖人交付的商品存在缺陷，如某品牌手机电池设计缺陷易引发爆炸，既导致手机本身无法正常使用（履行利益受损，违反给付义务），又在使用中发生爆炸致使买受人手部被炸伤（固有利益受损，违反附随义务），此时出卖人的行为同时构成对合同债权（买受人对符合约定手机的债权）与绝对权（买受人人身权）的双重侵害。

根据请求权聚合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