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拉格小时候练田径的背景故事和作品评价与评价.docVIP

弗拉格小时候练田径的背景故事和作品评价与评价

我八岁那年的清晨总裹着一层霜。穿爸爸的旧运动服——裤脚卷三层才不至于绊倒，袖口耷拉着盖住手背，跑起来像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浣熊——跟着老王头往操场走。妈妈骑二八大杠跟在后面，车筐里装着保温桶，晃荡着热气，是给我留的热可可，顶上加了勺融化的棉花糖，像堆在雪地里的云。

为什么开始练田径？说起来好笑，是因为我总感冒。幼儿园三年，我有一半时间在医院挂盐水，手背上的针孔像撒了把芝麻。妈妈听当体育老师的爸爸说“田径能养肺气”，就把我塞给了老王头的训练班。老王头是爸爸的老同事，头发白了一半，像顶着团没揉开的面粉，说话声音像旧留声机，沙沙的：“行，先跟着跑两周，跑不动再说。”

没想到一跑就是六年。

那时候的操场还是煤渣地，踩上去“咯吱”响，像咬碎冻硬的饼干。每天六点集合，老王头先烧一壶橘子皮茶——橘子皮是他从菜市场捡的，晒得干巴巴的，泡在铝壶里煮，飘着股清苦的香。我们蹲在煤炉边暖手，他就蹲在旁边剥花生，剥好的花生仁堆在旧报纸上，说：“跑前吃两颗，顶饿。”

训练内容单调得像老唱片机的循环：绕操场跑十圈，然后压腿、蛙跳、高抬腿。老王头不让我们数圈，说：“数着圈会烦，你就数呼吸——吸两下，呼两下，像狗喘气似的。”我那时候总偷着数，数到第五圈就开始盼着终点，结果越盼越累，腿像灌了铅。有次老王头看出我心不在焉，捡了块鹅卵石塞我手里：“今天不数圈，数你踩碎的煤渣。每踩碎一块，就把鹅卵石往口袋里放一颗。”我攥着鹅卵石跑，眼睛盯着脚下，煤渣“咔嚓”一声碎开，像咬碎小饼干，居然真的忘了累。等跑完，口袋里的鹅卵石装了半袋，老王头笑着拍我肩膀：“你看，不是你跑不动，是你眼睛总盯着天上的云，没看脚下的路。”

冬天是最苦的。棉裤裹得像粽子，跑起来腿抬不高，手冻得通红，像两只红烧猪蹄。有次我跑着跑着，看见操场边的腊梅开了，金黄的花缀在枝桠上，像撒了把星星。我忘了老王头的“看脚下”，凑过去想摘，结果踩滑了雪堆，摔在地上，屁股疼得直咧嘴。老王头过来扶我，从棉服口袋里掏出颗水果糖——橘子味的，糖纸皱巴巴的——说：“摔疼了？吃颗糖，糖是甜的，疼就变轻了。”我含着糖站起来，看见他的棉鞋上沾着泥，裤脚破了个洞，露出里面的毛线袜，是深蓝色的，像深夜的天空。

还有次闹了笑话。那天我起晚了，拎着书包往操场跑，路过街角的早餐店，闻到油条的香，忍不住买了根，攥在手里跑。结果跑到操场，老王头正在点名，我慌慌张张把油条塞进袖子里，刚站好，油条的油就渗出来，把袖子染了块黄。老王头盯着我的袖子笑：“小顾，你袖子里藏了只油老鼠？”大家都笑，我脸涨得通红，后来老王头给我买了根新油条，说：“跑前不能吃太油的，下次要吃，我帮你留着。”

这些琐碎的日子像磨石，慢慢把我磨成了个“会跑的人”。老王头说的“看脚下”，我后来才懂——不是不让看终点，是不让把力气花在“想终点”上。就像他捡的鹅卵石，像他煮的橘子皮茶，像妈妈的热可可，都是“当下的事”。

这些事后来都变成了我笔下的字。

我写《跑道尽头的风》时，主角林小满每天清晨跑过的老街，就是我小时候练跑步的那条——街角的早餐店老板姓陈，总把油条炸得金黄，看见我就喊“小顾，来根热的”；巷口的老黄狗总跟着我跑，跑两步就蹲在路边舔爪子，像在等我；连老王头的橘子皮茶，我都写进了小说里——林小满蹲在煤炉边暖手，老王头递给他一杯茶，说：“喝吧，比可乐管用。”

有读者问我：“你的小说里怎么总有股‘风的味道’？”我告诉他，那是煤渣地的风，是腊梅树的风，是清晨六点的风——我跑了六年的风，早把风的形状刻进了骨头里。我写句子的时候，会不自觉地跟着跑步的节奏：短句子像冲刺时的脚步，“踏、踏、踏”，带着股急吼吼的劲；长句子像慢跑时的风，“呼——呼——”，裹着点清苦的橘子香。

老王头去世那年，我正在写《未完成的跑道》。小说里的教练老周，就是以他为原型——头发白了一半，喜欢煮橘子皮茶，捡鹅卵石当“目标”。我写老周去世前，给主角留了个铁盒子，里面装着满满一盒鹅卵石，还有张纸条：“跑的时候，不要看终点，要看你脚下的每一步。”写完这句话，我坐在电脑前哭了——那是老王头当年给我的纸条，字迹还是沙沙的，像他的声音。

有人说我的作品“太真实”，像在写自己的生活。其实不是“像”，是“就是”。我笔下的每一个清晨，都是我跑过的清晨；每一杯热可可，都是妈妈煮的热可可；每一块鹅卵石，都是老王头捡的鹅卵石。这些东西不是“素材”，是我身体里的细胞，是我呼吸里的氧气，是我写每一个字时，脚下踩着的“第一步”。

上个月回老家，我又去了那所小学的操场。煤渣地早换成了塑胶跑道，煤炉变成了电热水壶，连腊梅树都移了位置——但我还是找到了当年的那棵，枝桠上开着金黄的花，像撒了把星星。我蹲下来，捡了块鹅卵石，像老王头当年那样，放在手心。风刮过来，带着腊梅的香，我突然想起八岁那年的清晨，我穿著爸爸的旧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