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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语文阅读理解《依靠》含答案解析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6—9题。

依靠

周荣池

①我和父亲彼此交流很少，虽然时而见不到他我也慌张。

②他把自己的手机号码用血红的油漆写在墙上，这是他独居多年应对访者不遇的一个好办法。我对于他以及村庄，有时候也像是访者。他有一群我永远搞不清楚数量的鸭子，在他认定的河流里跟着他来来去去。河水在他的叫喊声里流淌，就像村庄苍老的血管。他常常戏称，在这个家以及村庄，“畜生是比人多的”——那“一大趟”鲁莽聒噪的鸭子，也是他一生的依靠。倔强的父亲没有什么朋友，他“一大趟”的兄弟姐妹已远去城市很少来往，他们当然也有各自要依靠的生活。但父亲每一段时间总会有一个很好的酒友，这个人是谁并不固定。这个性格暴躁的男人，认定酒是他的命数，能和他喝酒的人，才算是他的朋友。我亲眼见过父亲和村民抄着农具打架的样子，他和自己的亲兄弟也有这样的场面。不过那时候农人打骂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日子过得太憋屈了。那时，我觉得他们永远不会再来往了，然而他们还是坚定地一起生活在这个乏善可陈的村庄里。

③隔壁邻居老正松家曾是村子里最令人羡慕的人家，也是我见过的最为“细作”的村户，但老正松并不被村里人理解。老两口皆是早年去上海讨生活又退休回来的，每个月邮电所的人都送来一笔不菲但不知道究竟多少的“劳保”。这笔被村里人看成“不劳而获”的收入是令人眼红的。寒暑假期时，他们的子孙从沪上回来，带着一口上海腔和一些村民并未见过的小物件分给邻里。比如上海牌的肥皂、大白兔奶糖或者梅林罐头。

④我喜欢老正松家的院落及菜地。院子里种的是青皮的苹果，春天会开那种优雅浅白的花朵。不同于路边乡气的野花，那些花朵像是听不懂意思的上海话，总给人一种很高级的感觉。树下的墙边种了几丛枝枝蔓蔓的菊花，那些花朵很干净，让人想到陶渊明的诗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当然，这些是父辈们无从理解的高妙。他家还有一棵蓬径巨大的桂花树，秋风起时，满树的金黄小花散发出的香味，那是我闻到过的最深切的香气。老正松曾经讲过菊花的很多种类和有关桂树的传说，他比其他农民更细致而优雅。

⑤他的菜地在门口，与院门隔一条东西向的庄台路。这是村庄里大体一致的格局，而他家

菜地是可以当作景观来看的。他不用芦苇做篱笆，因为久了朽坏会生难缠的灰黑，这和邻居们也是不一样的。大多数村民在菜地里并不花太多心思，很多时候不过是撒些“懒棵子”任由它们生长，人们更在意庄稼的丰歉。老正松在菜地的周围隔段种上榆树小苗，半人高的时候便“杀头”留桩，这样用网子围起来一劳永逸且干净。“活桩”上充满着郁郁葱葱的生机，就像是主人细致悠闲的心思。夏天生长最丰茂的时候，自成小林的辣椒、茄子与豆科一类，伏地冬瓜、南瓜和菜瓜一类，架子上牵藤的豇豆和黄瓜又是一类，它们错落有致，就像一层层起伏的波浪。他又在靠水的护坡种上忘忧草和菊花——这无人问津的一切有着诗意，是对一个孩子意外的美学启蒙。

⑥老正松断气的时候，父亲几次打电话告诉我，想让我回去磕个头，原因我并不清楚。多年以后，渐渐明白，那是父亲的一种隐秘情绪，是他对自家子孙的提醒。他觉得有出息的子孙在外面再风光，最后却不能在父母身边，这到底不是什么周正的事情。

⑦老正松走后，他家门口被父亲用水泥浇筑成平地，作为鸭子们的“作场”，而老正松的菜园子成了他无可争议的领地。那些已经苍老的树桩每年依旧长出新芽，只是园子里的菜蔬都是父亲一贯粗糙的手笔。院落跟跟被父亲随意种了几丛茭白，和野生的蒿草一起望天收地生长。院子里的那棵柿子树也无人拾当，挂了几个有气无力的果子更没人留意。到了快熟的时候，父亲就摘回来放在自家的米缸里催熟，等我和孩子回家的时候给我们“杀馋”——这里的一切，某种程度上已经都是父亲的了，但他也并未显露过一点兴奋。他没有耐心像老正松那样伺候泥土，只是随心所欲地撒上一些顽强的种子，任那些菜蔬疯长在四季的轮回里。

⑧父亲不在家的时候，我见到狗在屋后跳跃，它是没有情绪的。父亲原先只觉得这不过是些畜生，可养狗之后他又像变了一个人，每次出去吃酒席都会像带着孩子一样牵着小狗。有一天，父亲黯然地打电话给我，说小狗丢丢走失了。他围着三荡河沿线找了半个月，只找到了半根绳子，断定它是遭遇了不测。我也回去找了很久，也看见了父亲怅然的表情。后来丢丢居然又跑了回来，他激动地打电话给我，说它回来的时候像个失魂落魄的孩子。他给它下面条吃，咒骂它不知好歹——大概他心里也会想，这里，才该是这只狗的依靠。

⑨村子里的房屋越来越少，而失去更多的是曾经辛勤而热闹的人。过去那些赤膊争斗的人们，现在和手里苍老的拐棍一样倚靠在墙边。他们不问亲疏，不问恩怨，甚至不问人畜，都成了彼此最后的依靠。

⑩如今，老正松家的院子也永远关门上锁，锈迹斑斑地守候着一段早已经结束的光阴。当我第一次带着我的小孩回到村庄，推开那一扇扇已经朽坏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