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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皮时代的工厂寓言

海斯勒的文本充满幽默感，洋溢着生机与活力。在我着来，这也是报告文学与非虚构文学最大的区别。非虚构文学是要能看出作者个性与自我的，这与新闻特稿的“不在场性”也有所不同。海斯勒的非虚构写作有一个很有效的技巧，那就是几乎每一段里都有对比城市的对比、人的对比、观念的对比这些对比不断拉开叙述张力空间。

我们来看第一段：

在温州市，出租的车辆油箱是空的。（对没去过温州的人来说，会觉得这个细节很小，但很有意思，会产生好奇。）油箱里的燃油刚好够开到加油站。以往，在北京的“首都汽车”租车的时候，我曾经抱怨过他们的油量多少不一。（他立刻将二线城市温州与一线城市北京做了对比。）然而“温州昌盛汽车租赁公司”的这些家伙，竟然以他们精明的商业头脑解决了这个问题。如果我还回去的桑塔纳轿车里还剩一升汽油，他们都会把它吸出来，然后卖掉。

通过汽车油量的问题，作者告诉了我们他对温州的总体印象：温州人很擅长做生意，哪怕是很少的钱也精打细算。这个“细”作为一个很小的切口，管中窥豹般地带出了温州模式的经济奇迹。

第二段承接第一段的南方租车，说到此前在北方农村的旅行，再接下来就引出了道路：“道路也在增加。2003年，中央政府在农村地区启动了一项为时两年的修路运动。（插入了背景信息）\为给读者普及知识和提供信息，这一段接下来的讲述就从第一段的轻松聊天的方式突然变得很硬，叙事节奏也随之改变。

政府在宣布这一扩建计划时，特别提到了美国…交通部长张春贤…用康多莉扎·赖斯的故事作答。…“她说她小时候随家人到美国各地游历，”张春贤介绍说，“因此对全美国的高速公路十分关注。她还说，这些游历让她更加热爱美国。通过修建高速公路，我们可以刺激汽车工业的发展，但这还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更重要的是，它标志着国家的发展，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

第三段提到的这三个优点，即整个经济文明通路之后的功能，恰恰对应了作者的整体叙述。作者的写作也从大到小，从整体到个体，从政府的决心落到了金丽温高速公路。作者之所以来到浙江南部，也是为了寻找一个城市和城市中的工厂。他要看到在那些富于开拓性的工厂里，老板和工人们过的是怎样一种生活。

在这条道路沿线，好几代人都有过修路的历史。1934年，在中国第一波现代修路热潮中，这个地区修了一条路…在浙江省南部，330国道直到20世纪70年代末期才修筑完工。到1987年为止，这条道路一直没进行过大的改建。

后面一段，作者通过三个时间节点，以一种概略的方式迅速从过去的道路讲到新修道路的变革，直至现在。

在浙江，这个地区的方言难被听懂是出了名的，同时，只生产一样东西的小镇比比皆是。这之后作者用到了一种“走马观花”式的速写提到了武义产的扑克、义乌产的塑料饮管，以及永康的衡器、崧厦的雨伞、汾水的制笔、上官的乒乓球拍、大唐的袜子、嵊州的领带…

接下来一段，作者写到了自然环境。我们会发现，他的每一段都在处理不同维度、不同面向的事件和问题，这就使得文本的阅读节奏感很强。再往后，他舒缓了节奏，讲到了“国际宾馆”。可以想象，作为一个外国人去这样的“国际宾馆”，有很多独特细节可以和读者分享。海斯勒所选择的，只是符合这篇文章主题的细节一全部围绕工厂展开。

大厅里一般摆放着当地各大公司的宣传单，有时候他们还会在宾馆的客房放上一些堪称高端的样品。

…“人体成分测试仪”。那玩意看上去像一台电子秤，上面布满电极，四周都有导线伸出。…“光波健康室”……用木头做成，门上装有电源开关—看上去像是来自未来时代的厕所。

他隐晦地写出这些产品的粗制滥造，这与后面工厂里生产机器的粗制滥造形成了呼应。

在丽水市，三个月后，在修了一半的工厂边上，他终于找到他一直想找的“人”。这正好回应了文章前面提到的“我要去观察一个工厂和这群人”的说法。他的敏感让他意识到这是一个温州人。一般作者可能会简单写成“某某高老板是一个温州人”，但作者却用了细节一一鞋子。他不仅提到这个人穿的是温州产的欧式方头皮鞋，还把整个温州产鞋的背景也融入其中。这种细节描写既丰富了场景，又展现出了人物的身份。非虚构文学的作者虽然不能创造主人公的性格，但可以选择主人公。就像作者选择了一个温州人，就通过细节描写让读者对这个人物产生更直观的认识。

我在外面看见的都是建筑工人，他们身上…满是尘土…这个人的衣服一尘不染，除了一个仿皮钱包，手里什么也没有拿。支接一支地抽着三五牌香烟。（不同的人抽不同的烟，作者也用烟的牌子强调人的身份。）

“我在等我的合作伙伴，”他说，“我们要在这里办企业。\（其实那并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企业，只是一个比作坊大一点的小工厂。“企业”用在这里既符合悬念的打造，又符合作者的采访逻辑，还体现出作者观察到的某种来自民间的虚张声势。）

再往后，通过四个“没有”（“没有建筑师，没有绘图员，没有人使用尺子，没有人使用铅垂线”），我们可以着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