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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文言文短篇答案

腊月廿八，寒云垂野。金陵城南旧宅，瓦上霜未消，檐下灯笼半旧，红褪作绛。祖父坐廊下，膝置木匣，匣中墨锭如紫玉，旁有旧砚，渍痕深若古苔。孙儿立阶前，手携一檀木盒，锦袱覆之，方欲启，祖父举首：“阿越，去岁说要教你写春联，可还记得？”

阿越应诺，解袱开盒，内有晶屏如冰，触之生纹。“祖父，今岁不用墨了。我置得‘云笺’，可拟千种书体，又能录您声气，待贴于门，风吹便诵联句。”祖父抚砚，笑而摇头：“墨香入纸，方是年气。你看这松烟墨，磨时起细泡，如檐角融雪。当年你曾祖公教我，磨墨要‘轻推重按’，像揉春面似的——”言罢执墨，缓旋于砚，清水渐浓，幽光浮动。

阿越蹲身，指触晶屏，屏中忽现朱纸，颜如朝霞，隶字跃然：“门迎百福，户纳千祥。”“这是曾祖公二十年前写的联，我从旧相册里扫进来的。云笺能析笔锋，您看这‘福’字左撇，收笔微顿，和您现在写的一般。”祖父凝屏，忽伸手欲触，又缩回，指节叩案：“你曾祖公写联那日，雪下得紧。你奶奶在灶间煮酒酿，蒸汽糊了窗，他写几幅，便搓搓手，哈气在砚上。最后一幅写完，墨冻了，他把砚揣在怀里焐——”话音未落，厨房传来“叮”声，智能灶头蓝光流转，“年菜已备妥，是否加热？”

阿越趋步入厨，灶上置青瓷碗七，扣着银盖。“祖父，我订了‘家味云席’，把您往年做的腌笃鲜、糖芋头、狮子头，连您调的蟹粉小笼汁，都录了数据。灶头能按火候、咸淡复刻，您尝尝，可还像？”祖父扶杖至，揭开一盖，热气裹着笋香扑来。箸尖轻点，眉微蹙：“汤头厚了三分，笋片切得太细——你奶奶总说，笋要顺丝切，像春竹拔节似的，咬着才脆。”阿越挠头：“我跟师傅说要‘原滋原味’，许是火候差了。”祖父舀一勺汤，含片刻，笑：“倒也不差，就是少了点烟火气。从前烧灶，你奶奶添柴，我扇风，火星子溅在围裙上，烧出小窟窿——”

日影西斜，阿越取来一方玉盘，盘中卧圆珠如星子。“祖父，今夜祭祖，用这个‘全息炉’吧。能投出曾祖公、奶奶的影像，跟真的一样。我试过，连奶奶鬓角那朵绒花，都能显出来。”祖父坐藤椅，摸出旧黄历，指画“宜祭祀”三字：“祭祖重在心，不在形。你奶奶走那年，我在她灵前供了三盏茶，没点香，没烧纸——她生前最怕烟。后来我想，她若在天有灵，看我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圆珠忽亮，光晕中渐显老妇，着蓝布衫，鬓插绒花，笑问：“老头子，糖芋头煮了没？”祖父猛颤，泪落襟前，伸手欲握，穿过光影，触得虚空。

夜渐深，阿越铺新被于东厢，棉絮软若春云。祖父立门前，望檐下灯笼，风动影摇，映得墙上旧照斑斑。那是十年前全家福，阿越穿红袄，骑在祖父颈上，奶奶举着糖葫芦站侧边。“阿越，”祖父抚照，“你记不记得，你五岁那年，大年夜放鞭炮，你吓哭了，钻我怀里，把新衣裳蹭脏了？”阿越笑：“怎么不记得？奶奶说我像只小花猫，拿热毛巾给我擦脸，擦得我直躲。”祖父叹：“现在过年，没鞭炮声了，倒清净。可清净得……”

案头晶屏忽亮，弹出视频通话，是海外堂姐。屏中映出加州晨光，堂姐抱小女儿，身后挂着电子春联，闪着金漆。“爷爷，阿越，我们在这边用‘跨洋香’，点一柱，两边都能闻到艾草味。囡囡要给太爷爷背诗！”小女娃奶声：“爆竹声中一岁除——”祖父眼亮，接口：“春风送暖入屠苏。”堂姐笑：“囡囡说，太爷爷的声音，和手机里存的录音一样。”祖父摸出老手机，翻出一段录音，是奶奶生前哼的童谣，杂音滋滋，却清晰：“月光光，秀才郎，骑白马，过板桥……”

子时交岁，阿越取出电子烟花，轻触开关，空中绽出银星，不响，只流光婉转。祖父倚门，看光映在阿越脸上，忽说：“你曾祖公那辈，过年要写‘福’字倒贴，说‘福到了’；你爷爷我这辈，贴门神，说‘邪不侵’；你们这辈，用云笺、全息炉——倒也没什么不好。”阿越递上热姜茶，杯沿腾白气：“我问过师傅，云笺的算法，是照着历代名帖练的；全息炉的影像，要扫描百万张老照片才能成型。就像您磨墨，得慢慢来，急不得。”

窗外月出，清辉漫过瓦当。祖父握杯，看杯中月晃，轻声：“你奶奶走时，说‘日子会越来越好’。我从前总怕‘好’是丢了老例儿，现在看，老例儿在心里，新法子在手头，倒像……像那糖芋头，汤是新熬的，芋艿还是地里长的老品种。”阿越点头：“师傅说，传统是根，科技是枝，根不动，枝才能往高里长。”

晨鸡初唱，阿越帮祖父贴春联。祖父执笔，在红纸上写“岁序常易”，阿越接笔写“家脉恒昌”。墨香混着晶屏的清润，飘出巷口。有邻人过，笑问：“老周，今年春联怎么半新半旧？”祖父抚须：“新的是纸，旧的是字；旧的是理，新的是法。”邻人点头：“倒也在理。”

灶上智能锅又响，这次煮的是酒酿圆子。祖父揭盖，热气里，仿佛又看见奶奶擦着汗说：“小心烫，吹吹再吃。”阿越舀起圆子，吹了吹，递到祖父嘴边。甜香入喉，祖孙相视而笑，窗外的晨光，正漫过新贴的春联，把“恒昌”二字，照得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