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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盟“去风险”（de-risking）战略对中欧经贸关系的制度性影响——基于2023年《经济安全战略》文件

一、摘要与关键词

摘要：随着全球地缘政治格局的深刻演变和技术竞争的日趋激烈，欧盟对其与中国的经济关系进行了根本性的战略重估。本研究聚焦于欧盟委员会于二零二三年六月正式发布的《欧洲经济安全战略》文件，及其所确立的“去风险”核心理念。本文旨在系统性地剖析该战略对中欧经贸关系的制度性影响。本研究采用政策文本分析法和新制度主义的理论框架，论证“去风险”并非简单的对“脱钩”话语的温和化表述，而是一场深刻的、以安全为导向的制度范式转型。研究发现，该战略通过构建一个多层次、多工具的制度矩阵，正在系统性地改变中欧经贸互动的规则基础。这些制度性影响主要体现在三个层面：第一，在投资领域，通过强化外国直接投资审查机制和探索对外投资审查，欧盟正在建立一道“技术防护墙”，限制了高科技领域的资本双向流动。第二，在贸易领域，通过部署《反胁迫工具》和《外国补贴条例》等新型贸易防御工具，欧盟正在重构市场准入的公平竞争规则，将审查的边界从产品本身延伸至企业背后的国家补贴和政府行为。第三，在供应链领域，通过《关键原材料法案》和《净零工业法案》，欧盟正在启动“替代性”和“内向化”的产业政策，旨在制度性地降低对中国在特定领域的战略依赖。本研究的结论指出，欧盟的“去风险”战略标志着中欧经蒙关系从过去以“机遇”为驱动的经济逻辑，转向了以“安全”为优先的政治逻辑，其深远的制度性影响将导致未来双边经贸关系的交易成本、合规成本和政治不确定性显著上升，预示着一个更具选择性、更具摩擦性和更具规则导向的互动新阶段的到来。

关键词：去风险；经济安全；中欧经贸关系；制度性影响；欧盟经济安全战略

二、引言

深入阐述研究问题的宏观背景与现实意义

进入二十一世纪的第三个十年，中欧经贸关系正站在一个历史性的十字路口。在长达数十年的时间里，这一关系主要由经济互补性和市场机遇所驱动，中国是欧盟不可或缺的制造伙伴和增长市场，欧盟则是中国重要的技术、资本来源地和出口目的地。然而，全球力量格局的深刻变化，特别是中美战略竞争的加剧、新冠疫情暴露的全球供应链脆弱性以及乌克兰危机的地缘政治冲击，共同促使欧盟对其外部经济关系进行了一次根本性的战略反思。长期以来被奉为圭臬的经济自由主义和全球化逻辑，开始让位于对“战略自主”和“经济安全”的追求。

在这一宏大背景下，欧盟对华认知发生了显著转变。从二零一九年《欧中战略展望》首次将中国定义为“合作伙伴、竞争者和制度性对手”的三重定位，到二零二三年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正式提出对华关系应采取“去风险，而非脱钩”的新方针，欧盟的对华政策正经历一场深刻的范式转型。“去风险”这一概念迅速成为主导欧盟对华战略的核心话语，并最终在二零二三年六月发布的《欧洲经济安全战略》中被正式确立为欧盟对外经济政策的指导原则。

理解“去风险”战略的现实意义至关重要。它不仅影响着全球最大两个经济体之间的互动模式，更对全球供应链的稳定、技术流动的方向以及未来全球经济治理的规则构成深远影响。对于依赖欧洲市场的中国企业而言，“去风险”意味着其在欧洲的投资、贸易和技术合作将面临一套全新的、更加严苛的规则和审查。对于欧盟自身而言，如何在“去风险”与维持经济开放和竞争力之间取得平衡，是其面临的巨大挑战。因此，深入剖析“去风险”战略的内涵及其对中欧经-贸关系的具体影响，已成为国际关系和国际政治经济学领域最为紧迫的议题之一。

明确、具体地提出研究要解决的核心问题

尽管“去风险”已成为高频词汇，但学术界和政策界对其确切内涵及其影响的分析，仍多停留在宏观的政治意涵和话语解读层面。大多数讨论将其视为一种较“脱钩”更为温和的策略，但对其如何转化为具体的、可操作的、具有法律约束力的制度安排，以及这些制度安排将如何从根本上改变中欧经贸关系的“游戏规则”，缺乏系统性的深入研究。

因此，本研究的核心问题是：以二零二三年的《欧洲经济安全战略》为标志，欧盟的“去风险”战略究竟通过哪些具体的制度构建，对中欧经贸关系产生了何种根本性的“制度性影响”？

具体而言，本研究试图解决以下三个相互关联的子问题：

1.欧盟的“去风险”战略是如何通过《经济安全战略》等官方文件，将其政策目标从模糊的政治概念，转化为一套可操作的制度工具和政策框架的？

2.这些新构建或被强化的制度工具（如投资审查、新贸易防御工具、供应链法案等）在实践中如何运作？它们如何共同构成一个旨在“管理”对华经济依赖的制度矩阵？

3.这一制度矩阵的出现，如何从根本上改变了中欧企业在对方市场进行贸易和投资所必须遵循的法律规范、合规成本和政治预期，从而对双边经贸关系产生深远的制度性影响？

清晰地陈述研究目标、研究内容以及本文的结构安排

本研究的主要目标是：超越对“去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