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选》“次文之体”杂议——《文选》在文体学与文学史学上的贡献与局限.pdfVIP

文艺理论研究年第 期 《文选》“次文之体 杂议 ? ? 《文选》在文体学与文学史学上的贡献与局限 钱志熙 北京大学 中文系,北京 摘 要:《文选》的文体排序即萧统《文选序》所说的“次文之体”,是《文选》编纂方面的重要问题,同时也是 反映编者的文体思想与文学史观点的一个问题。本文主要围绕《文选》中赋、诗、骚、文几大类的编排次序,分 析其“次文之体”的理由,及其在文体学与文学史学的重要贡献与局限。笔者认为,《文选》赋、诗、文的“次文之 体”方式,客观地揭示了作为中国古代文学的主体的文人文学的发展历史,其对文学史学的贡献是巨大的。但 是,由于受雅颂的文学观的影响,编者在骚与赋、诗的次序,以及赋类内部次序的处理上没有完全体现文学史 发展的本来脉络,减少了其在文学史学方面的价值。 关键词:文选 文体 骚赋 乐府 文人文学 文学史学 后,“诗赋”合称成为一个固定词组,如王符《潜夫 论?务本篇》云“诗赋者,本哀乐之情”,曹丕《典论? 论文》云“诗赋欲丽”等。这些情况反映诗赋合称 萧统《文选序》在最后交代文体编排次序时 时诗居赋前是汉魏人习惯的称谓方式。这样连称 说: 的理由,一是因为诗赋俱为纯文学文体,而诗于纯 远自姬周迄于圣代,都为三十卷,名 文学中不但发生最早,而且地位更加重要,历代撰 日《文选》云尔。凡次文之体,各以汇聚, 作最盛,且地位高于赋。但是,在具体的作品编目 诗、赋体既不一,又以类分,类分之中,各 方面,刘《略》、班《志》又都是赋居诗前。《文选》在 以时代相次。 这方面的表现也是一样,序文中称“诗赋体既不 ” 一 《文选》一书,正是本着按大文体汇聚、按题材及小 ,是沿用诗赋合称时诗居赋前的习惯,但在“次 文体分类、按时代先后编排同类作品这样三个原 文之体”时,却又将赋居于诗前。章学诚《文史通 则来编次所有作品,以使全书取得合理的结构,并 义》对刘《略》、班《志》及《文选》赋列诗前提出过批 体现其学术价值。上述“次文之体,各以汇聚”与 评的意见: “类分”、“时代相次”三方面内容,自然也是《文选》 赋者古诗之流,刘勰所谓“六义附 研究方面的重要的课题。历来学者在这方面已经 庸,蔚成大国”者是也。义当列诗于前, 而叙赋于后,乃得文章承变之次第。刘、 有不少的研究,这里着重讨论诗、赋两大类的次序 班顾以赋居诗前,则标略之称诗赋,岂非 先后及骚的位置等问题。 诗与赋两体,习惯的称谓,都是诗居赋前,合 颠倒与 每怪萧梁《文选》,赋冠诗前,绝 无义理,而后人竞效法之,为不可解。今 称“诗赋”。最典型的就是班固《艺文志?诗赋略》, 知刘、班著录,已启之矣。 而班书“诗赋略”的称谓又承自刘歆《七略》。所以 据现存文献,最早以“诗赋”并称始于刘、班。此 章氏指出《文选》赋列诗前,是承刘、班的作法,同 作者简介:钱志熙 一 ,男,浙江乐清人,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从事中国古代文学研究。《文选》“次文之体”杂议??《文选》在文体学与文学史学上的贡献与局限 焉,一曰风,二曰赋,三日比,四日兴,五 时为后世编集部者所竞相效法,如《李太白集》即 日雅,六曰颂。至于今之作者,异乎古 以古赋为首卷,列于《古风》之前⑧。章氏讲究辨 昔;古诗之体,今则全取赋名。苟宋表之 章学术,考镜源流,认为赋出诗,而诸家列赋于诗 于前,贾马继之于末。自兹以降,源流实 之前,而合称时又惯说“诗赋”,不但混淆文体承变 繁:述邑居则有凭虚亡是之作,戒畋游则 的源流,而且自相矛盾。 有长杨、羽猎之制。若其纪一事,咏一 其实,诸家以赋列诗前,自有其如此编次的理 物,风云草木之兴,鱼虫禽兽之流,推而 由。《汉书?艺文志?诗赋》已经叙述得很清楚: 广之,不可胜载矣 又楚人屈原,含忠履 《传》曰:“不歌而诵谓之赋,登高能 洁,君非从流,臣进逆耳,深思远虑,遂放 赋,可以为大夫。”言感物造嵛,材知深 湘南。耿介之意既伤,壹郁之怀靡诉,临 美,可与图事,故可以为列大夫也。古者 诸侯卿大夫交接邻国,以微言相感,当揖 渊有怀沙之志,吟泽有憔悴之容,骚人之 文,自兹而作。诗者,盖志之所之也,情 让之时,必称诗以喻其志,盖以别贤不肖 而观盛衰焉。故孔子曰:“不学诗,无以 动于中而形于言,《关雎》、《麟趾》,正始 之道著,桑间、濮上,亡国之音表。故风 言”也。春秋之后,周道浸坏,聘问歌咏 雅之道,粲然可观。自炎汉中叶,厥途渐 不行于列国,学《诗》之士逸在布衣,而贤 人失志之赋作矣。大儒孙卿及楚臣屈原 异,退傅有《在邹》之作,降将著“河梁”之 离谗忧国,皆作赋以风。成有恻隐古诗之 篇,四言五言,区以别矣。又少则三字, 多则九言,各体互兴,分镳并驱。⑧ 义。其后宋玉、唐勒,汉兴枚乘、司马相 如,下及扬子云,竞为侈丽闽衍之词,没 这里叙历代文体演变时,先述古诗之六义,次述 其讽喻之义。是以扬子悔之,日:“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