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启蒙”到“启蒙后”——“中国批评”之转变.pdfVIP

从 “启蒙到 “启蒙后” “中国批评”之转变 郜元： 内容提要 本文尝试梳理现当代中国文学批评的总体脉络，认为现代中国批评相对于传 统批评的特质是 “启蒙”，但现代批评秉持的启蒙精神既有启蒙主体 “抉心 自食”的反省 即 自我启蒙，也有少数先进对他人和大众的教训——后者才是现代批评的主流，故现代 批评整体上属于一种片面的 “启蒙批评”，它不再是传统 “文”的一部分，而蜕变为先于 文学、高于文学、大于文学的神圣家族。 “启蒙批评”鼓励和依赖的 “赶路”的学习模式 至今不变，近年流行的 “文化研究”便是其历史延长线上的余音和变种。“启蒙批评”之 侧也曾有过成功的 “职业 (教授)批评”和 “大师 (作家)批评”，这是 “启蒙后”中国 批评发生良性转变的可贵资源，但 目前 “启蒙后批评”仍被市场规则和学院体制所主导。“中 国批评”的希望乃是 “职业批评”和 “大师批评”，克服片面的启蒙精神，回归被遮蔽的 启蒙即自觉的自我启蒙之传统。 众，就因他们率先委身于强有力的观念思潮。 “太阳社”、“创 造社”几个乳臭未干的青年大言不惭教训鲁迅，就因为他 “批评”在现代中国是引进概念。徐志摩译英文critic 们 自信掌握了先进社会理论。现代批评家和作家平等 。话 为 “评衡家” ，20世纪20年代末 “创造社”的 “文化批 的机会不多。这是学说、思潮、观念优越性造成的批评膨 判”、30年代李长之(鲁《迅批判》，则是对译德文kritiker。 “评 胀。一旦优越性转化为政治权威，批评对文学更觉高人一等， 衡”、“批判”，分析、评价、商量之谓也，强调近代启蒙理 最后出现拉大旗做虎皮包了自己攻击别人甚至动辄置人于 性在文学研究中的渗透。 死地的棍子批评，势所必然。 现代批评依托新闻媒体、高等院校和其他文化机构而 当然启蒙时代的批评并不总是高高在上、挟启蒙以自 进人大众社会，不限于传统社会少数文人的碰撞。往往一 重。在思想高于一切、话语高于一切的批评风气中，也有 文既出，满城风雨，引发及时反馈与互动。90年代后 “网 人在启大众之蒙的同时自我启蒙、在学习西方的同时质疑 络批评”的参与面之广，反馈之迅捷，更是对现代批评空 西方，如鲁迅所谓从别国盗得火来本意却是煮自己的肉的 间的再拓展。 “抉心 自食”的真正的启蒙与批评。 但空间拓展并非现代批评与传统批评的主要区别。现 两种启蒙并存，造成现代启蒙批评的复杂结构。但毋 代中国，批评先于文学、高于文学、大于文学。先有胡适、 庸置疑 ，高高在上的简单的启蒙批评在整个启蒙时代还是 陈独秀、钱玄同、刘半农 “文学改良”、 “文学革命”，有他 占了上风，所以不妨把这种狭义的简单启蒙 (以世界启蒙 们对文学观念和文学史的重新厘定，才有鲁迅的小说杂文。 中国、以自己启蒙他人、以精英启蒙大众、以理论启蒙创一乍) 批评不再必然是作家分内事，也不再必然是整体 “文”的 的批评风气，命名为 “启蒙批评”。 一 部分，而成为作家之上文学之外的一个神圣家族。 周作人早就指出 “中国现代之缺乏文艺批评，是一件 数千年文学批评传统由此发生一大变局，究其根源， 无可讳言的事实”。他认为现代批评缺点有二， “其一，批 乃在于批评所依托的 “启蒙”之力。现代是 “启蒙时代”， 评的人以为批评这一个字就是吹求，至少也是含着负的意 启蒙总是居高临下。过去只看到少数先知先觉教训多数后 思，所以文章里必要说些非难轻蔑的话，仿佛是不如此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