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阐释的限度：论科学史与历史哲学的界限.pdfVIP

《科学文化评论》 第 7卷 第 1期 (2010)：91—1O6 读书评论 历史阐释的限度： 论科学史与历史哲学的界限 陈方正 公之谈道 ，正如说十三级塔上相轮，对望而谈 日，相轮者如此如此 ，极是分明。 如某则戆直，不能如此。直入塔 中，上寻相轮 ，辛勤登攀，逦迤而上，直至十三级。时 虽犹未见相轮能如公之言，然某却实在塔中，去相轮渐近，要之须可以至也。 — — 《二程遗书 ·卷一》 拙著 《继承与叛逆 ：现代科学为何出现于西方》出版后引起不少评论 ，其中观 涛兄发表在本刊的两篇长文洋洋洒洒，俱在一万五千字以上，故人情殷，至为可感。 第一篇 “自然哲学”和科学的观念——从 (继承与叛逆：现代科学为何 出现于西 方谈起》(以下简称 “评论I”)我们已经在本刊同期作了回应 (简称 “回应”)， 第二篇 ((科学与现代性——再论 自然哲学和科学的观念 (简称 评“论II”)是他有 关意见的进一步发挥①，本文谨此再作响应，而且为说明来龙去脉，难免大量征引前 两文，读者鉴之。 金观涛和我相识、共事将近二十年，在学术文化上曾经有多方面合作，这 自然是 旨趣相近使然，但我们对于历史文化的观念、见解亦往往出现分歧。在学者之间，这 是很普通、正常的现象，不足为病 ，亦不足为怪。我们所以要特别提到这点，是因为 意见分歧有深浅不同，浅者可以梳理求同，深者恒反映治学态度的基本差异，那就 不免如钱宾四先生所谓 所“同不胜所异”，不一定有求得共识的可能。评论II深人 作者简介：陈方正，香港中文大学中国文化研究所名誉高级研究员，前所长。中科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名 誉研究员。 ① 分别见金观涛 《“自然哲学”和科学的观念——从 (继承与叛逆：现代科学为何出现于西方谈起》， 本刊6卷4期 (2009年8月)102一l16页；陈方正 《对金观涛就 继承与叛逆所作评论的回应 ，本刊 6卷4期 (2009年 8月)117—121页；金观涛 《科学与现代性——再论 自然哲学和科学的观念》，本刊 6 卷 5期 (2009年 10月)50—68页。 92 《科学文化评论》 第 7卷 第 1期 (2010 讨论了 “响应 I”提出的几点看法，从该文的论调与高度 自信看来，我们的基本分歧 恐怕很深，并非轻易可以泯除的，因此，大概只能够求同存异，以就正于高明了。 在进入具体讨论之前，我们需要强调一个根本信念 ：即历史关乎 “人”的思维 与活动，它和 自然科学不同：后者有公认的、确切不移的方法、理论，有判断真伪的 客观标准，虽然这一切不是完全没有争议，但科学界主流 (这是个可以相当清楚定 义的群体)对之可以达成共识，也有明确的步骤来解决纷争。至于史学 (包括科学 史、思想史、文化史)则没有，也不可能有那样具普遍性的知识架构，虽然它也同样 需要方法、理论，同样尝试从大量个别、具体事件、现象来建构综合性的宏观叙述， 但其意义显然不那么明确 ，其基础也远不如科学理论的牢固。这导致了两个后果 ： 第一，就史学而言，个别的、具体的事实是最根本，最不能够忽略的——虽然建构在 这些事实上的综合论述也是需要的，不可缺少的。因此，继承与叛逆))强调，它 所“ 要呈献于读者之前的，基本上便是事实”(本书31页)。金观涛对本书有个整体批 评：“如果说 ((继承与叛逆》有什么不足，我认为是该书对现代科学思想和现代性关 系的忽略。……除了科学理论本身外，作为整体性精神层面的思想革命又是什么 呢?该著作却很少论及。”(I4．1，即评论I第4节 l段，下同。)这的确不错 ，因为本 书只不过是西方科学史概论的一个初步尝试，像 现“代性”和 作“为整体性精神层 面的思想革命”那样抽象、高层次的概念并非它的关注点所在。第二，我们认为，历 史判断 叙述在原则上无法完全确定，因此是开放的，是可以而且需要不断修订的。 这在 “导论”也已经交待清楚：对“于前者 (按：指 “现代科学为何出现于西方”)那 样一个宏观和综合性问题，我们所能够期望的，基本上只不过是认清主要相关事 实，按其先后轻重胪列出来，然后提出若干假设、观察和看法，以作为进一步考察的 基础而已。”(本书3O页)观涛则有如下斩钉截铁的论断：“如果我们准确地抓住了 问题，那么研究……信仰和理性的二元分裂为何在西欧发生，就成为理解现代科学 起源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