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谈古文献以“埶”表“设”.doc

再談古文獻以“埶”表“設” 裘錫圭 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 我在1985年發表的《釋殷墟甲骨文裏的“遠”“”（邇）及有關諸字》一文中，指出“埶”、“設”二字上古音相近，武威漢墓所出《儀禮》簡往往以“埶”表“設”，所以殷墟卜辭中的“埶（罞）”應該讀為“設罞”。 後來，我又發表《古文獻中讀為“設”的“埶”及其與“執”互譌之例》一文（以下簡稱“前文”），指出傳世的漢以前古籍和出土簡帛文獻中，有不少當讀為“設”的“埶”字；而且在古籍中有些這樣的“埶”字已被誤讀為“勢”或譌作形近的“執”字。所舉之例有下列語句中的“埶”字： 人主用之則埶在本朝而宜（《荀子·儒效》） 無埶列之位而可以養名（同上《正名》） 列埶尤尊，賞祿甚厚（馬王堆漢墓帛書《周易》佚傳《繆和》） 埶為賞慶爵列以勸其下（同上） 埶列爵位之尊，明厚賞慶之名（同上） 還有下列語句中的“勢”字： 明勢天道，九紀咸當（《逸周書·小開武》） 凡勢道者，不可以不大（同上《周祝》） 勢在郎中，不敢蔽善飾非（《韓非子·有度》） 二勢者用，則忠臣不聽而譽臣獨任（同上《南面》） 基者，經也，勢也（《新書·禮容語下》。此例蒙劉殿爵教授指示。） 勢施異也（《淮南子·說林》，亦見《文子·上德》。） 勢施便也（《淮南子·泰族》） 還有下列語句中的“執”字： 執之以物而遬（速）決（《大戴禮記·文王官人》。此句《逸周書·官人》作“設之以物而數決”，王念孫已指出《文王官人》的“勢”當作“設”。） 少者執牀與坐（《禮記·内則》） 其所取者，人之所執也（《墨子·大取》） 位執戒輔（《新書·容經》） 這些字本來都應該是或者極可能是表示“設”這個詞的，“前文”有詳細論證，可參閲。 我在撰寫“前文”時沒有注意到周代青銅器銘文中也有表“設”的“埶”字。西周昭王時的中方鼎的銘文有“埶王”，中甗和靜方鼎的銘文有“埶”，都指為昭王南征作準備之事。李學勤先生在收入其《新出青銅器研究》的《盤龍城與商朝的南土》一文中，已在所引中甗和中方鼎銘文的“埶”字後括注“設”字。“”字有釋“居”、釋“位”二說。不管是“設居”還是“設位”，都文從字順。 “埶”字又見於上引中方鼎銘末“埶于寳彝”句。與中方鼎同出的、器主為同一人的中觶，銘末說“中埶王休，用作父乙寳尊彝”，“埶”字用法與之相同。陳劍先生懷疑這種“埶”字也應該讀為“設”，用法與《禮記·祭統》所引衛孔悝鼎銘末尾“施于烝彝鼎”之“施”相似，指將銘文所言之事“陳設出來”。他的意見也應該是正確的。 保利藝術博物館2002年入藏的西周中期的公盨，其銘文開頭講天帝命禹治水的一段文字中有一句話，李學勤先生釋讀為“差彖（地）埶（設）征”，我則釋讀為“（疇）方埶（設）征（正）”，意見雖有很大分歧，讀“埶”為“設”則是一致的。 春秋晚期的淅川和尚嶺2號楚墓出有一件青銅“鎮墓獸座”，上有銘文，發掘報告釋讀為： 曾中（仲）（蔿）□（引者按：此字不識，原隷定不甚準確，姑以□代之）之且（祖）埶 此銘發表後，學者對“且埶”有一些解釋，似皆不可從。我懷疑此銘“埶”字也應讀為“設”。原書所印拓本“埶”上一字頗爲模糊，如所釋無誤，疑當讀為古代出行前所舉行的祖祭之“祖”。據《儀禮·士喪禮》，在靈柩從殯宮移至祖廟後，出廟赴壙前，就跟活人出行前一樣，也要行祖禮，同時陳設將要隨葬的明器等物。“且（祖）埶（設）”疑可理解為行祖禮時之所陳設。所謂“鎮墓獸”是辟邪之物，在赴壙過程中和入壙之後，可以起保護亡靈的作用。當然，我的解釋也只是一種推測，記此待考。 在武威《儀禮》簡之外，出土簡文中還屢見表“設”之“埶”，學者們陸續有所指出。下面先舉楚墓竹簡的例子。 江陵九店56號楚墓所出竹簡，大部分是“日書”一類東西，其中的簡31說“外陽日”“埶罔（網）（得），大吉”，李家浩先生指出“埶”當讀“設”。 郭店楚墓竹書方面，整理者讀《尊德義》簡30“或（由）（中）出，或埶之外”之“埶”為“設”，李零先生讀《性自命出》簡12～13“勿（物）之埶者之胃（謂）埶（勢）”的前一個“埶”為“設”，郭永秉先生讀《六德》的“大材埶者大官，少（小）材埶者少（小）官”為“大材設諸大官，小材設諸小官”，我讀《老子》丙組簡4的“埶大象”為“設大象”。 在上博楚竹書方面，林志鵬先生讀《彭祖》簡1“臣可（何）埶可（何）行”之“埶”為“設”，陳劍先生讀《用曰》簡18“埶立帀（師）長”之“埶”為“設”。 秦簡中有假借从“埶”聲的“熱”為“設”的例子。李家浩先生在考釋前面引過的九店楚簡“外陽日”占辭時指出，睡虎地秦簡《日書》乙種“楚徐成、外陽之日占辭”中，與九店簡“埶罔（網）（得）”相當的文字是“熱罔（網）（獵），獲”，“‘埶’、‘熱’二字可以通用”，皆當讀為“設”。 張家山247號西漢墓（呂后時下葬）所出竹書《蓋（闔）廬》，有“建埶四輔”句，整理者已指出“埶”當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