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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德政治哲学十三讲 汉娜?阿伦特著 曹明译 第一讲 谈论、探讨康德的政治哲学有其独特的困难。和其他许多哲学家不同,如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奥古斯丁、托马斯、斯宾诺沙、黑格尔等等,康德从未有过政治哲学的专著。研究康德的著作非常庞大,但关于他的政治哲学的研究却寥寥无几,只有一本著作值得认真对待,即Hans Saner的Kants Weg vom Krieg zum Frieden,在法国,最近出现了深入研究康德政治哲学的一部论文集,[ii]其中一些颇为有趣;然而,即使在那些著作中,你很快就会发现对待这个问题的方式是将其看作是康德的一个边缘性论题。在所有将康德的哲学作为一个整体来研究的著作中,只有雅斯贝尔斯(Jaspers)花了四分之一的篇幅来讨论这个问题。(雅斯贝尔斯(Jaspers)是康德惟一的追随者;Saner是雅斯贝尔斯(Jaspers)惟一的追随者。)不论是康德的历史文集,[iii]还是最新整理的康德的政治哲学文集,[iv]在性质和深度上都不能和康德的其它著作相比;确实,它们无法构成像一位研究者所宣称的“第四批判”,这位著者只是急切地想赋予这些偶然进入康德视野的论题高的定位。[v]康德自己称其中一些不过是“理念的嬉戏(play with ideas)”或一次“惬意的旅游(mere pleasure trip)”[vi]。从目前为止最重要的一篇文章《永久和平论》看来,其讽刺的言调表明,康德并没有认真对待这些作品。在一封致Kiesewetter信中(1795年10月15日),他称这些文章是“遐想(reveries)”(就像他想起早年和斯韦登伯格(Swedenborg)*的娱乐,在他的著作《形而上学之梦》(Dreams of Metaphysics)中描述了一位神奇的魔法预言家(Ghost-Seer)[1776])。就《权利科学》(The Doctrine of Right)而言——你会发现只有这本由Reiss编辑的作品读来是多么的冗长和学究气——很容易同意叔本华的这个说法:“似乎这不是那个伟大人物的作品,倒像是一个平庸之人[gewhouml;nlicher]的产品。”法则的概念(the concept of law)在康德的实践哲学中非常重要,在那里人被理解为一个立法性存在者;但是如果我们想从总体意义上研究法哲学,可以肯定的是,我们不会求诸于康德,而是普芬道夫或者格老秀斯或者孟德斯鸠。 最终,如果浏览一下别的文集——或是Reiss编辑的或是其他的文集(《历史文集》),你会发现其中很多都是关于历史的,因此,看来似乎是康德和他的后继者一样,已经用一种历史哲学代替了政治哲学;不过在那时,康德的历史概念虽然在他的权利理论中很重要,却并不是他的哲学的核心,如果想要探讨历史,我们将会转向维柯或者是黑格尔和马克思。对康德来说,历史是自然的一部分;他的历史主题是被理解为造物的一部分的人类种族,只不过是所说的作为最终目的和创造之最的一部分。康德从未忘记历史偶然性以及伴随的忧郁情调,对于历史,关键的不是情节(stories),也不是历史个体,更不是人的善行恶迹,而是那隐秘的自然的诡计,它在代代相继中推进人类种族的进步,发掘人类的天赋和潜能;所以人类种族的历史就是这样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大自然所布置在他们身上的全部萌芽都可以充分发展出来,而他们的使命也就可以在大地之上得到实现”[vii],这类似于一个人的生命发展过程——从孩童到青年直到成人,这就是“世界历史”。康德对过去之事从未提起兴趣,使他感兴趣的只是人类种族的将来。人类被逐出伊甸园不是因为罪恶也不是神的惩罚,而是自然的手笔,它将人类从它的母体中释放出来,然后驱逐出伊甸园,即那种“安全而又无害的童真状态”。[viii]这是历史的源头;历史是一个进步的过程;这个过程的产物就是有时称为文化[ix]、有时称为自由(“从自然的监护(the tutelage of nature)到自由状态”)的东西;[x]只有一次,那也只是顺便在一个插入语中,康德认为历史也是这样一个问题:“达到名为社会性的最高目的[Geselligkeit]”。[xi](我们后面会看到社会性这个问题的重要性。)进步是十八世纪占主导地位的一个概念,对于康德来说它毋宁是一种幽黯的主张;他多次重申了这对于个人的生活的悲伤意味: 即使我们以最好的条件来接受人类在这里的生命的道德—物理状况,亦即持久的进步并趋近于(向他们所楬橥的鹄的的)至善;他们(哪怕意识到自己心意的不可变更性)也还是不能把称心如意和自己(德行上的以及物理上的)状况之永恒延续着的变化这一场景结合在一起。因为他们现在所处的状况和他们准备着进入的那种更好的状况相形之下,始终总是一种灾祸;并且朝向终极目的的无限前进这种提法,同时也是对于无限系列的灾祸的一种展望,仍然不会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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