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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承遗志 费莹如 1945年8月15日，日寇投降了，中国人民八年抗战终于取得最后胜利。那时，我虽年小，但不会忘记，宣告胜利的那天晚上，全家欢聚一堂，共叙八年的艰难，同享胜利的欢欣，而更大的喜悦是能见到亲人的归来。老祖母眉开眼笑地对我们说：“你们的爸爸就要回来了，一家人就要团圆了”，妈妈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我们兄妹三人翘首以望，盼着能马上见到亲爱的爸爸，一家人的心里激荡着对父亲的思念之情…… 父亲原是浙江大学教授。抗战爆发后，随浙大内迁。当时家中困难不少，祖母年老，母亲是个家庭妇女，拖着三个儿女从家乡逃难到上海，一家老小都需要父亲照应。老祖母和母亲劝阻着父亲，好心的亲友们也劝慰着，有的介绍他经商，有的介绍他当官，但都被父亲一一谢绝了。父亲对家人说：“国难当头，没有国就没有家，青年学生们正在等着我前往，他们将担负起救国救亡的重任”。为抗日救国奔赴内地的决定下定了，父亲毅然离别亲人，背井离乡，跋山涉水，踏上了艰难的旅程。起先，母亲对此不能理解，为此，父亲从内地的来信中经常用国家和民族的大义来开导母亲，渐渐使母亲懂得了父亲的心，她从伤心变为自豪，在想望中感到光荣。父亲在一则日记中写道：“见慧书，对吾不愿做官一事已想通，见之大喜也”（慧即母名）。父亲又写道：“历代做大官不知有几千人，然能流芳千古者能有几人，可见不必做大官，而要做好官，则官虽小，甚至身受戮辱，令名长存，胜大官远矣”，在另一则日记中父亲写道：“闻×××南京作官去，此君本佳士，奈何竟作贼，为之叹息，痛恨者久之。”这就是父亲为何不愿在那黑暗腐败的社会里当官的道理。 几年过去了，1941年父亲探亲回家了。父亲的归来，给我们全家带来了温暖和欢乐。自小父亲对我们兄妹既亲切又严肃。父亲工作很忙，即使在探亲休假期间也是如此，可是他总是利用点滴空闲时间与我们讲故事，每当他讲述着动人的故事时，我们兄妹三人都会听得出神。在他讲述的故事中无不教育我们怎样做一个正直诚实的人。平时，父亲很注意养成我们生活朴素的习惯，他不准我们学打扮，生活上不许我们有过份的讲究。父亲一直很疼爱我们，从未打骂过我们，但有一次，我姐姐为了穿衣服挑剔，父亲为之大动肝火，把她骂了一顿，他说“人不在打扮，而在心灵”我在旁看着听着，这句话深深印在我的心中。 父亲探亲归来同时给我们带来了爱国主义教育。当时，我们住在英租界，到处可见到“威武”的洋人，我们弄堂里就有不少，有一次，我在弄内玩耍，见到迎面来了一辆人力车，上面坐着一个洋人，车停下，那洋人迈步跨下车，径自往门里走去，当车夫向他要车钱时，他却蛮横地给那车夫两记耳光，打得他直流鼻血，我在旁看得吓呆了。回家后，我把这事告诉了父亲，问父亲为何洋人要打人，父亲气愤地告诉我，外国人仗着他们的势力在中国领土上耀武扬威，欺凌中国人，这是不能容忍的，这笔账要记在心中。父亲教育我们不能在洋人面前卑躬屈膝，丧失民族自尊心，任何时候都不能忘记自己是一个中国人。 父亲的爱国主义思想使我们全家都受到感染。记得祖母有一个内侄，抗战期间，他变节当了汉奸，一天，他前来看望祖母，祖母拒不接见，并决然与他断绝关系。一个旧社会的老妇人，具有这样的民族气节，这就是父亲在我们家中的巨大影响。 父亲还时常给我们讲述民族英杰——岳飞、文天祥的故事。父亲每天要命我哥哥临写文天祥的正气歌帖。当父亲牺牲后，我们才意识到，在父亲的心目中最仰慕的历史人物，文是文天祥、武是岳武穆。父亲正是效法着他们浩然正气、威武不屈视死如归的气节，贡献出自己的生命，为我们子孙后代树立起不朽的丰碑。 温暖而富有教育意义的一年过去了，1942年父亲二次离开我们，重赴内地。岂能料到，这次分别竟成了最后的诀别。 抗战胜利了，正当一家人在为迎接父亲归来而忙碌着盼望着的时候，怎能料到，万恶的反动派已经夺去了这一切，笼罩在我们头上的竟是严寒和乌云。 1945年9月间，内地的亲友们都陆续回来了，母亲见到他们就连忙打听父亲的消息，奇怪的是，他们为何总是用回避的眼光呢？为何总是不谈或少谈父亲呢？ 记得有一天，外面正下着滂沱大雨，我和姐姐放学回家，走进家门，却意外地见到母亲哭得像泪人一般。我们惊呆了，母亲是个坚强的人，从未见过她流泪呀，这是怎么回事呢？只见亲友在一旁安慰，一面也在暗暗流泪。我们不敢走近，只得在旁静听着，终于明白了，灾难降临了。噩耗传来，无言皆泪水，相告不成音，听到不敢信，信时心已碎。这简直是如雷击顶。母亲，一个纯洁善良的妇女的心，怎能经受如此沉痛的打击？ 从此，一家人在悲痛、绝望中生活，起初，还有一些侥幸心理，也许亲人会脱险归来，幻想着在绝望中能有一线希望。可是，怀念亲人的心情时时刺痛着我们的心灵，我只能在梦中见到亲人的笑影。盼啊，盼啊，盼断了肝肠，一年二年过去了，总不见亲人归来，那能料到，万恶的刽子手已夺去了父亲的生命。 父亲被残酷的杀害了，一家人在重重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