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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醫療史到身體文化的研究── 從 「健與美的歷史」研討會談起 李貞德 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 我的論點是 ：疾病不是一種隱喻；面對疾病最真誠的方式（亦即最健康 的生病方式）就是極力清除 、抵抗隱喻式的思考。然而，疾病的王國以 聳人聽聞的隱喻為風景 ，使人移居其中時，幾乎無法免除偏見。 Susan Sontag, Illness as Metaphor1 去年夏天李建民君從波士頓返台 ，送給我一本Susan Sontag的小書 ，才讀 序言 ，便覺親切。這一段話放在明年史語所 「疾病的歷史」研討會當作前言似 乎更為合適 ，卻正是我倡議今年舉辦「健與美的歷史」研討會時最初的念頭。 Sontag 自己經歷癌症的煎熬與治療之後 ，一九七八年先出書探討癌症與肺結核 所引起的各種聯想 ，一九八九年她再細述愛滋病所激發的社會震盪。她雖主張 清除並抵抗伴隨疾病而來對病人身心 、所處社會、及當代文化的各種引申和譬 喻 ，卻幾乎同時呈現了這種努力無法成功的現實。顯然對於何為健康，何為疾 病 ，各代表了什麼意義，人們並不真都聽信醫生，而醫生也未必不受所處社群 1 Susan Sontag, Illness as Metaphor and Aids and its Metaphors (New York: Anchor Books, 1990 reprint). 2　　　　　　　　　　　　　　　　　　　　　　　　　　　　　　　　　　李貞德 與文化的影響 。 每個時代的人們都傾向以截至當時的身體論述為真知而忽略所謂 「常識」 可能是各種知識系統角力協商的結果 ，此種情況似乎中外皆然。我們都「知道」 身體只有一個 ，以皮毛為界；也「知道」當身體的狀況良好時稱為健康，反之 則是生病 ；我們「知道」疾病是身體的某一部份出了問題（雖然有時候無法立 即確定是哪一部份） ，應當找出原因加以治療，否則假以時日，身體的其他部 分勢必受到影響 ；我們也「知道」健康的人通常神清氣爽、容光煥發，而久病 之人則難免形容枯槁 ，終至衰弊；健康和疾病是兩個截然劃分的國度，都只涉 及 （並且也只應涉及）這個以皮毛為界的身體。然而正因為任何與身體有關的 經驗和知識都必須透過語言和文字的表達和詮釋 ，於是這原本應當獨一無二的 身體剎時之間竟變得風情萬種 。 Thomas Laqueur解讀自希臘至佛洛依德的西方社會看待男女差異的方式 ： 原先的「一性模式」(one-sex model) ，甚至經過文藝復興以來解剖學的「印證」， 卻因十八世紀末期各種政治 、文化論述對女性公領域角色的辯論，推擠發展出 2 後來的 「雙性模式」(two-sex model) ，進而回流影響醫學論述中的身體觀。 Laqueur擺脫過去處理醫學發展習用的 「進步史觀」，企圖指出醫學論述與各 個時代文化 、權力運作之間的關係。其實，所謂男女的本質和結構相同只是程 度有異的 「一性模式」身體觀，在中古時期也曾同樣深刻地影響了醫學與神學 3 對婦女健康和疾病的界定 ，並從而導出對女體的嚴格規範。 Charlotte Furth研 究宋清之間的婦科發展 ，卻主張中國醫者一向採取「一性模式」的身體觀，顯 4 然和西方不同 。 最近栗山茂久比較希臘與中國古代醫學對於身體的表述 ，則 2 Thomas Laqueur, Making Sex: Body and Gender from the Greeks to Freud (Cambridge: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90) ，中文書評可參考祝平一，《新史學》7.4(1996) ，頁 223-231 。 3 中古時期身體觀的文化意義及其對女性生活與評價的影響 ，可參考Joan Cadden, Meanings of Sex Difference in the Middle Ages: 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