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娥冤》：当儒家礼法遭遇游牧文化.docVIP

《窦娥冤》：当儒家礼法遭遇游牧文化 　　窦娥冤吗？按照元朝法理，不冤。许仙的爱情令人感动？他只爱自己。尤氏只是大观园的背景板？她可以兵不血刃地黑了王熙凤。多少传奇，背后就有多少内幕…… 　　一 　　“不须长富贵，安乐是神仙”，《窦娥冤》“楔子”的第一句便是蔡婆婆的上场诗。不求富贵，是因为蔡婆婆家境殷实；但求安乐，是因为经营高利贷利润虽高，风险也大。 　　蔡婆婆是楚州人，楚州大致位于今天的江苏淮安，这意味着她属于元朝“四等人”中最低等的“南人”。没有元朝贵族和官府做靠山，也不是专营此业的色目商人，独自经营高利贷的南人蔡婆婆自然如履薄冰。何况蔡家只有蔡婆婆和窦娥婆媳两个，“寡妇门前是非多”，而蔡婆婆这种抛头露面的“事业型”寡妇更容易遭惹是非。因此，对于高利贷生意，蔡婆婆首要考虑的不是如何赚钱，而是如何找个倚靠，求个安稳。 　　窦娥是蔡家的童养媳，结婚不到两年，也成了寡妇。婆媳俩后来搬到山阳县，蔡婆婆继续经营高利贷生意，却在一次讨债时差点被勒死，幸好张驴儿父子及时出现才幸免于难。张驴儿父子趁机要求入赘蔡家。蔡婆婆起初不从，张驴儿威胁要勒死她，蔡婆婆只得带张氏父子回家，在窦娥的明确反对之下，收了张父做“接脚”。而张驴儿一见窦娥，色心便起，却遭到窦娥严词拒绝。 　　接纳张父入赘，蔡婆婆自述是迫于张氏父子逼迫。这其实经不起推敲。在荒郊野外，蔡婆婆为了保命而暂时答应入赘可以理解，但回到山阳县城，蔡婆婆不可能没有其他办法应对。蔡婆婆经商多年，见多识广、阅人无数，也不大可能对一个自愿入赘的流民老汉一见钟情。何况张驴儿父子居无定所，无技傍身，分明是无业无产的泼皮流民，入赘就是为了霸占蔡婆婆及其家财，蔡婆婆为什么会乐意招赘他们呢？ 　　其实，在元初，城市游民属于一个特别的社会阶层，多为蒙古人、色目人或者早期归顺的北人，其最为民众诟病的恶行便是掠夺妇女，强行逼婚。张驴儿父子的族群身份更是特殊。“驴”在汉人风俗中带有贬义，却是蒙古人常用的一个名字。结合下文楚州太守桃杌对张驴儿的宽纵来看，张驴儿父子应该是蒙古游民。 　　蒙古人的身份让他们在南人地区横行无忌，也让蔡婆婆这样依附元朝高利贷经济制度的汉人愿意主动接纳：张驴儿父子的蒙古流民身份可以给她的高利贷生意带来安稳的社会身份基础，从而让她摆脱生意风险和人身安全的双重忧患。从此以后，蔡婆婆就算是有惊无险地融入元朝主流社会了。 　　作为商人，蔡婆婆经常要与社会上各类人群打交道，接触元朝新观念的机会自然比一般人多，也容易受其影响。在社会变迁的大背景下，蔡婆婆的生活伦理发生巨大的变化，愿意接纳甚至主动招纳蒙古人作为赘婿，便是元初游牧文化与汉族文化融合在婚姻观上的体现。这也酿下了日后窦娥冤案的种子。 　　二 　　同为寡妇，窦娥为什么不愿招婿？常见的解释是，窦娥出身于儒生家庭，恪守礼教的贞洁观，誓死不愿改嫁，最终成为封建礼教的牺牲品。这是对儒家礼法的误读。儒家礼法本身并不必然反对寡妇招婿或改嫁，窦娥拒绝张驴儿有“贞”的观念影响，也因为窦娥清楚地意识到，身为泼皮流氓的蒙古游民不可能给她带来更稳定美好的婚姻生活，更因为双方有着婚丧礼法方面的文化冲突。 　　窦娥与亡夫成婚不到两年，不至于因为留恋亡夫而拒不招婿。关汉卿在剧中也明确表达了窦娥独守空房的苦闷：“满腹闲愁，数年禁受，天知否？……则问那黄昏白昼，两般儿忘食废寝几时休？” 　　尽管不免有寂寞，然而窦娥毕竟是一个有身份、有教养的女性，她拒绝张驴儿并不是出于张驴儿的蒙古身份，也不是她立志守节，而是因为张驴儿的流氓行径：一是张驴儿父子乘人之危，以死相挟，强行逼婚，引起她的愤慨，二是婆婆助纣为虐，不仅自己屈从张父这个“村老子”，而且没有和她商议就把她“出让”给了张驴儿那个“半死囚”，使她感到屈辱；三是张驴儿一见面就要拉着她拜堂成亲，满口粗言鄙语，使她难以忍受――就算在现代社会，恐怕也没有任何正经女子会愿意接受一个无业流氓的调戏和求爱。 　　更为重要的是，张驴儿热衷赘婚，并且把赘婚理解为你情我愿的自由结合，男方入住女家就等于缔结婚姻。这种源于女真人习俗的游牧婚俗与强调婚姻礼制的儒家婚姻观相比，简直是南辕北辙：在宋元时代汉族的民间婚礼中，聘礼和订婚仪式是绝对不可缺少的。婚姻观的巨大差异也通过窦娥对蔡婆婆的劝诫表达出来：“又无羊酒段匹，又无花红财礼；把手为活过日，撒手如同休弃。”窦娥不仅批评蔡婆婆与张父同居不合儒家礼法，不算正式婚姻，而且表明自己与张驴儿没有丝毫瓜葛。然而，当张驴儿与窦娥的婚姻观发生冲突时，蒙古人张驴儿的婚姻观更受元朝法律的尊重和保护。 　　最重要的是，按照儒家礼制和元代法律，妻子为丈夫服丧必须守孝三年。窦娥被逼婚时还处于为亡夫守孝的服丧期间，不仅张驴儿逼婚是非法的，蔡婆婆也没有要求窦娥招婿或改嫁的法律权利。 　　在那个游牧文化横行和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