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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雁大雁，要去南方？ 　　海 飞 　　宝坤穿着藏青色中山装，一步步坚定地往漆黑中走。他像避难的人一样，把自己隐进夜色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已经不存在了。 　　夜色像是一潭深水，宝坤是深水里的一尾鱼。他特别喜欢冬天的夜晚，比方说那些落雪的日脚，夜已经黑透，但是夜色中却泛着雪的白亮，空气中的寒意像银针一样扎得他遍体通红。他喜欢独来独往，很多时候他选择一言不发，像一个哑巴。走在野外的时候，四顾苍茫，只能听到自己踩雪的咯吱声。那些被风吹起的草垛上的雪，柳絮般放肆地落在他身上。宝坤就仰起头来，望夜色里最亮的那一颗星。宝坤在心里猛地惊叫了一声，姐姐。 　　但现在不是冬天。现在是秋天的夜晚，风还有些暖意。秋虫的叫声细碎而密集，如黑夜深处隐秘的电波。宝坤从一个女人身上滚下来，提上裤子然后坐在田埂上抽了一根烟。躺在草紫田里的女人一动不动，露出雪白浑圆的一截中间地段。月光皎洁，均匀地洒在她饱满的身上。我们假定她叫胖子，因为她的屁股实在是有些肥厚的，身板腰肩也比较结实，像一头被桑叶养肥了的蚕。胖子什么话也不说，四仰八叉地躺着，她眼角有十分淡的泪痕，像山上被急雨冲出的一条沟。胖子眼角的余光看到宝坤在专心地抽烟。烟头的火光一强一弱的亮着。但其实宝坤是不抽烟的，不知道为什么，宝坤在办完事的时候，喜欢抽一根大前门香烟。风把烟头吹得通红，发疯似的那种红。 　　后来宝坤问胖子，要不要吃桔红糕。他把用纸包着的一小包桔红糕放在胖子的手心里。宝坤不知道胖子有没有吃，反正他站起了身一步步坚定地往漆黑中走。他像避难的人一样，把自己隐进夜色的时候，就觉得自己不存在了。 　　胖子是宝坤强奸的第三个女人。 　　宝坤强奸的第一个女人瘦得像一张瓦片。那天丹桂房村的露天电影刚散场，人们举着火把或者手电筒，像一只只萤火虫一样四散走开。一个瘦女人就走在初秋的田埂上，天气还有些热，她穿着单衫像一只蜻蜓。后来她迟疑了一下回头，看到了身后的宝坤。宝坤朝她笑了一下。女人并没有看清他的笑容，只说你要做啥？宝坤不响，上去抱住女人解她的衣扣。女人就开始胡乱挣扎，并且尖叫了一声，夜色就像被刀子划破一样，变得七零八落。宝坤说，你给我识相点，你不能叫的，你要是叫了你就没命了。那女人就不叫了。 　　宝坤说，这就对了，你不能视生命为儿戏！ 　　那天晚上宝坤闻到了丝瓜被削去皮时的清香，那是一种略带黏稠的气味。宝坤把瘦女人压在草地上，像串门一样在她身体里进进出出。女人很顺从，女人必须顺从，因为女人家里还有丈夫和孩子。这让宝坤变得顺畅了许多，熟门熟路似的，他突然发现这个女人是不瘦的。女人的骨骼是小了些，但是她的血肉却十分充盈，像镇上麻三做的包子。宝坤那天在瘦女人身边坐了好久，瘦女人在风中用颤抖的语调说，兄弟。 　　宝坤皱了皱眉说，我什么时候成你兄弟了。 　　女人说，你不要害我，该要的你都要走了。宝坤不响，他掏出一小纸包的桔红糕，自己吃一粒，又喂给瘦女人一粒。女人的牙关紧闭着，她宁死不屈地不张嘴，宝坤就不收手。最后女人还是张开了嘴，吃下了那粒桔红糕。宝坤喜欢桔红糕那种凉凉的薄荷味。他喜欢凉，即便是冬天他也一直用凉水冲澡。凉让他皮肤下面的血液，肌肉，以及骨头都舒服得能颤抖起来。他开始想起姐姐，其实他差不多忘了姐姐的脸，但他记得姐姐总是省下自己的那一小份桔红糕给他吃。 　　宝坤和女人一起幸福地吃完了桔红糕。吃完以后宝坤就起身走了，他听到身后瘦女人在穿衣，声音?O?O?@?@的像蚕咬桑叶。宝坤一步步坚定地往漆黑中走。他像避难的人一样，把自己隐进夜色的时候，就觉得自己不存在了。 　　宝坤走上了通往梅龙镇之路。他在梅龙镇供销社当会计，他把会计当得十分卖力，从不出任何差错。不工作的时候，他就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发呆。他有一只非常干净的玻璃杯，他用玻璃杯装白水喝。他的办公室在供销社的二楼，木结构的，推开木窗可以看到楼下十字街口的电影宣传牌。宝坤有时候孩子气地把那只玻璃杯贴到眼睛上，看出去的世界就变了形。这让宝坤很兴奋，许多时候他想，要是这个世界是他透过玻璃杯看出去的世界，那该多好。他就那么一边走一边独自狂喜着，接着他听到了大雁的声音，每年秋季后的初冬，大雁都会一如既往地经过梅龙镇的上空。现在宝坤走在这一片漆黑之中时，突然听到了雁鸣的声音。一行人字雁在暗夜中影影绰绰地从宝坤的头顶飞过，姿势优雅得像飞过去一行诗。 　　宝坤就在这黑暗之中停了下来。他举起头久久地仰望着，仿佛要把黑色的夜空望穿。 　　宝坤是一个起得很早的人。每天一早，供销社的排门还没有打开，他已经等在供销社门口了。他家住在老银行弄，从老银行弄到单位要穿过老街，有一里多的路程。每趟来上班的时候，他会绕一个大圈，走个四五里路，然后热气腾腾地出现在单位门口，像一只刚出笼的包子。尽管宝坤不太和人说话，只会憨厚地笑笑，但是大家仍然觉得他十分善良。那些营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