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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持续发展的历史考察 ——从天人关系说起 徐斌 （武汉大学历史学院） 可持续发展不仅是全世界共同的课题，在中国传统社会，它同样以各种不同的说法被人们所表达和实践。在中国经济获得了持续数十年高速增长的今天，检视传统社会中在此方面的经验与教训、得与失，以反思当下，其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亦正当其时。中国传统社会以农为主，人们直接从自然界获取物资，以满足生活所需，因此，本文亦围绕着传统农业及农业社会这一中心来作一简单的总结。 一 在西方近代自培根以来，强调主客对立，人对自然的征服等观念，尤其是西方近代工业化以后，人们更是片面地强调对自然的改造、支配与征服。这种观念同样对近（现）代的中国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在人们的印象中，传统农业一向被当作陈旧、过时和落伍的代名词。然而，由于以“石油农业”、“化学农业”等为别称的现代农业只是一味地强调农业生产效率，对于生态环境保护却不曾留意，致使环境污染加剧，由此亦导致了土壤板结与退化，农产品质量下降等恶果，从而陷入一种人与自然的恶性循环之中。时至今日，人们已越来越意识到传统农业之中蕴含有不少合理的积极因素，可以为当今的农业，乃至于人们的日常生活方式提供一定的借鉴作用。 在传统中国，人们将人与自然的关系表达为“天人关系”，学术界一般将这种“天人关系”概括为“天人合一”。虽然中国传统社会中的“天人关系”论处于不断的发展变化之中，儒、道等不同思想流派对之的理解也有所不同，但其核心的内容之一，亦即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观念则始终贯彻其中。我们知道，人类是生活于具体的自然环境之中，自然环境又并非只是为历史的发展提供背景、舞台或道具，它是一种积极能动的因素，是参与整个历史演出的演员。如果对自然肆无忌惮地索取，超越了自然的承载力，毫无疑问地会受到自然界的报复。因此，在处理人与自然的关系之时，传统观念中的“天人合一”是一种更为可取的方法。在中国很长的一段历史时期内，人类经济活动对地理环境的影响有限，在这种“天人合一”思想的指导下，人类以适应自然为主，具体表现在对土地的精耕细作、生态型农业等方面。 关于精耕细作农艺在中国历史时期的发展，李根蟠先生曾经总结道：春秋之前的各个时期的农业以黄河流域的沟洫农业为标识，虽然保留了它所由脱胎的原始农业的若干痕迹，但精耕细作农艺已经萌芽于其中；战国、秦、汉、魏晋南北朝是精耕细作农艺的成型期，北方旱地精耕细作技术体系臻于成熟，并获得系统的总结；隋、唐、宋、辽、金、元是精耕细作农艺扩展时期，我国经济重心由黄河流域转移到长江流域及其以南地区，南方水田精耕细作技术体系的形成并逐步臻于成熟；明清是精耕细作农艺继续向广度和深度发展的时期。 具体而言，北方地区的精耕细作与南方地区又有所不同，北方地区以旱地为主，在很多地方面临的是如何排水洗碱、把低洼地改造成良田等问题。我国古代北方人民用建立沟洫体系的办法来解决这一问题，由此形成了畎亩农田和垄作、条播、中耕配套的技术。除畎亩技术以外，形成并成熟于秦汉至南北朝时期的北方旱地“耕―耙―耢―压―锄”防旱保墒耕作体系，同样是当地先民为了缓解黄河流域春旱多风的威胁而创造的。南方地区则主要面临的是如何克服低洼易涝的自然环境所造成的危害，经过长期的摸索，人民建立了治水与治田相结合的塘埔圩田系统，发展了南方水田精耕细作技术，从而使唐宋以后，长江流域成为了全国的粮仓。然而，不管是北方还是南方，使用人畜粪便等生物有机肥料的做法，注意协调人与自然的关系，较为注意适应和利用农业生态系统中的农业生物、自然环境等各种因素之间的相互依存和相互制约，无疑可为今日之农业提供借鉴。 广义的农业包括渔业，人们不仅向耕作土地以获取农作物，同样也通过捕捞、养殖水产品来获得食物。在水域面积广大的南方地区，渔业生产占据着重要的位置，人们在长期的生产实践中，总结出许多合理的水产养殖方式，如江南、广东等地区的桑（果）基鱼塘、稻田养鱼等。 明清以后，随着南方人口的增长，人们一方面对土地进行精耕细作，另一方面则结合桑、果等经济作物的种植，加大对水体的利用程度，其中具体的表现就是桑（果）基鱼塘的出现。这种桑（果）基鱼塘在江南及广东地区均有记载，如《太湖备考续编》即称：“惠安堂翁节妇，捐鱼池五亩，……桑地鱼池二十六亩”；广东顺德陈村“堑负郭之田为圃，名曰基，以树果木。荔枝最多，茶桑次之，柑橙次之，龙眼则树于宅，亦有树于基者；圃中凿池蓄鱼，春则涸之播秧。大者至数十亩，若筑海为池则以顷计”。“广州诸大县村落中，往往弃肥田以为基，以树果木，荔枝最多，茶桑次之，柑橙次之，龙眼多树于宅旁、亦树于基，基下为池以畜鱼”。这种做法的好处，正如广东《高明县志》所言：“近年业蚕之家，将洼田挖深，取泥覆四周为基，中凹下为塘，基六塘四。基种桑、塘蓄鱼，桑叶饲蚕，蚕矢饲鱼，两利俱全，十倍禾稼”。换言之，这种生产方式中能量和物质的转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