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穆夫人归卫”考辨.docVIP

“许穆夫人归卫”考辨 　　一、《载驰》之作缘起 　　《诗经獉鄘风》有《载驰》一篇。 　　《诗序》云：“《载驰》，许穆夫人作也，闵其宗国颠覆，自伤不能救也……思归唁其兄，又义不得，故赋是诗也。”《诗序》所言许穆夫人赋《载驰》一事亦见于《左传·闵公二年》，因而对于《载驰》的作者古今一致，并无争议，历代说《诗》者皆从《诗序》。 　　根据《左传》的记载，许穆夫人是卫宣公的庶子卫昭伯与宣姜的女儿，也是卫懿公(卫惠公之子)的妹妹，因为长大后许配给许穆公为妻，世称许穆夫人。 　　有关《载驰》的章旨一直争议不断，都是围绕许穆夫人是否归卫展开的。下文将从《载驰》原诗出发，条分缕析，钩沉旧说，辨析诗意。 　　《左传·闵公二年》(公元前660年)：“冬十二月，狄人伐卫，卫懿公好鹤，鹤有乘轩者，将战，国人受甲者，皆曰使鹤。……及狄人战于荥泽，卫师败绩。”卫国的国都沬被狄人攻下后，国君卫懿公被杀，诸臣和百姓在宋桓公的帮助下南渡黄河，在漕邑暂时落脚。而后拥立了许穆夫人的哥哥公子申为君，即卫戴公。戴公登临帝位一月即逝，卫人又匆匆把卫戴公之弟公子毁从齐国接回，拥为新君，即卫文公。此即《载驰》的写作背景，多被释为许穆夫人忧思宗国而作。 　　二、许穆夫人归卫之二说 　　关于许穆夫人是否归卫，历来的说法大致分为两派，一为“臆想说”，一为“归卫论”。 　　第一种说法多从《诗序》，如陈奂《诗毛氏传疏》云“皆是设想之词”，凭“思归唁其兄，又义不得”一句，认为《载驰》一篇乃许穆夫人臆想之事。 　　唐孔颖达《毛诗注疏》把《诗序》的这句话疏解为“且欲归国而唁其兄，但在礼诸侯夫人父母终唯得使大夫问于兄弟，有义不得归”。《诗经·葛覃》：“归宁父母”，毛传曰：“父母在则有时归宁耳。”孔疏曰：“此谓诸侯夫人及王后之法。《春秋》庄公二十七年，纪伯姬来，《左传》曰：凡诸侯之女归宁曰来。是父母在得归宁也。父母既没，则使卿宁于兄弟。……《泉水》有义不得往，《载驰》许人不嘉，皆为此也。”至于原因，孔疏引《郑志答赵商》“天子诸侯位高，恐其专恣淫乱。故父母既没，禁其归宁。”为解。可见，按礼制，君夫人的父母如果已经去世，夫人是不能回国吊唁弟兄的，只能派使者慰问。也就是说，许穆夫人之所以没有归卫，是因为不合礼法。 　　古人讲求礼对人行为的规范，乐对人心神的陶冶，但在礼之外亦有通变。《春秋繁露·玉英篇》曰：“春秋有经礼，有变礼。”即理法是可以通融的。更何况春秋各国的王室中，弑父、夺妻的丑闻尚且有之，宗国危亡之际归宁探望也并非绝无可能。用礼法来否定《载驰》全篇，似有不妥。从许穆夫人的世系图亦可看出，礼崩乐坏已成事实。另有需要说明的一点，宣姜本是卫宣公为子伋所聘之妇，因宣姜貌美便占为己有，夺子之妻在前，宣姜与卫宣公庶子昭伯乱伦在后，并生下了五个子女，其中就包括许穆夫人。在这样背景下成长起来的许穆夫人，也不像是会因为礼法就立马打消归卫的念头，更何况宗国危亡，于礼不合，于情却是正当的。 　　关于“臆想说”，还派生出了以朱熹为代表的另一种观点。宋朱熹《诗集传》曰：“宣姜之女为许穆公夫人，闵卫之亡，驰驱而归，将以唁卫侯于漕邑。未至，而许之大夫有奔走跋涉而来者。夫人知其必将以不可归之义来告，故心以为忧也。既而终不果归，乃作此诗以自言其意尔。”根据朱熹的说法，许穆夫人虽然踏上了去往漕邑的路，但一听说许国派人来追赶就忧愁起来，最终妥协，放弃归卫。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能够说明朱熹的这一观点正确与否，但若就此推测则给人一种许穆夫人性格懦弱、心志不坚，并且有些情绪化的印象。这一点正好与《载驰》一诗中的：“许人尤之，众稚且狂”相左。试想能大胆地说出“众稚且狂”的许穆夫人，又怎么会在刚刚得知许人追来时就如此消极怯懦呢。 　　许穆夫人事迹除《载驰》一诗之外，西汉刘向《列女传·仁智篇》亦有记载，讲述许穆夫人尚在闺中就颇有见地，欲嫁邻近强国齐以作宗族之援，不愿嫁往偏远且弱小的许国，奈何身不由己，后卫有难，许果不能援。 　　根据这一则记录，许穆夫人年少时就颇有见地，哪怕年长后学会收敛锋芒，但似也不像朱熹所言，奔卫乃一时心急，返许乃是忧心礼法，如此不懂瞻前顾后的做法安在许穆夫人身上有些生硬。 　　第二种说法，即“归卫论”。余冠英先生在《诗经选译》《载驰》一篇的题解中说：“卫国被狄人破灭后，由于宋国的帮助，遗民在漕邑安顿下来，并且立了新君卫戴公。戴公的妹妹许穆夫人赶来慰问，并且为卫国出谋划策，寄希望于得到强国的扶持。许国人反对她的这些行动。赶到漕邑来阻拦她的许国大夫们引起她的极大愤懑。”其实，认为许穆夫人成功归卫的学者虽然不多，但在《载驰》一诗中也并不是无迹可寻，下文将从原诗出发具体论证许穆夫人成功归卫的两点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