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始终是难以释怀的一种物质.docVIP

味道始终是令人难以释怀的一种物质。 人们在高度发达的科技的协助下，留住了声音、留住了图象，但却留不住味道。也因为此，嗅觉与味觉感受到的一切，我们暂时只能以语言或文字来表达。人们不能记录与还原的物质才显得尤为珍贵。 据说松露之所以引人入胜不只是因为生长缓慢、产量稀少、不能养殖、不易保存，更是因为其难以描述的味道。——“尝起来好像泥土、大蒜，闻起来像是天然气，有些像奶酪，有些像洋葱，可是又不完全像，有土腥味，吃起来像洋白菜的感觉……”，“天堂的味道……”——这些都是用来形容白色松露的气味与味道的词汇。是的，白松露，学名Tubermagnatum，是世界上最昂贵的食物之一。如果说黑松露的价钱与同重量的黄金相仿的话，那么能与白松露的价钱一试高低的可能只有钻石了。著名的作曲家兼美食家罗西尼称赞松露为蘑菇中的莫扎特。（呵呵，用音乐与之相提并论是最贴切的。）正是那难以与人说的气味，才让世界各地的饕餮前赴后继地追捧。 品尝食物时，人们往往被视觉与味觉所引诱，忘记了先声夺人的嗅觉感受（因为太短暂、太无形）。而食才质量的每况愈下、烹饪工艺的日趋复杂更使食物气味的产生与散发成为难题。人们渐渐忽略了气味的诱人之处，仅仅在购买代表奢侈的香水时，才去刻意记起气味的美丽。 无形的东西往往因为其无形而被人遗忘，无形的东西却又因其无形而在人们的记忆库中拥有无可替代的地位。与气味带给人的感觉最相似的应该是由声音产生出的专业艺术——音乐，音乐就因其抽象而拥有其他艺术门类所无法比拟的魅力。 但相对音乐而言，气味的无法复制性让其愈发显得珍贵。世界上任何无法复制、不能携带的物质都拥有一种令人发狂的魔力。人们对此的追求几近疯狂，所以才会产生电影《香水》中那令人发指的采集、保留气味的方法；令人毛骨悚然的手段与光影画面、阴暗的色调、扭曲的人脸，无不烘托出主人公变态的痴迷，而与之穿插形成的鲜明对比的亮丽画面、鲜活而蓬勃的少女、纯洁而善良的高贵灵魂则昭示那残酷手段追求的终极目的——他想留住的是美，当生命逝去而香气不再时，他想让那种美好的气味永存于世。——用摧毁的方式留住。多么讽刺，又多么悲哀。目的与手段可以如此令人震惊地悖离。 可是，气味便是这样的恶魔，引诱你爱得发狂，却永远不能得到——完全得到——人们目前的能力可能可以复制气味中的某种物质，却不能100%还原气味在某一时空所呈现的全部状态。 而那套樟木家具，却在生命结束之后将气味永远地保留了下来，拥有它们的人家，必满室生香。 忽然想起某个从异地归来的夜晚，从长途车站出来，北风迎面而过，干燥而清爽的空气中，不期而遇的是久违的烤红薯香。这个时刻，因了这个气味，人心忽地涌起一阵暖流，周身是故乡的温暖与安全。每个人心中都会珍藏这个熟悉的味道。虽然每个人都可能在这个国家的任何城市的合适季节里闻到这个味道，但我相信，那时那刻，每个人脑海中出现的都是故乡和母亲。于是我的疲惫一扫而光，象一个快乐的放学的孩子，在风中奔跑起来。气味就是拥有如此这般的魔力，让人轻易地被触动了心中的柔软之地。 什么时候能站在普罗旺斯的薰衣草田边，将阳光与花香把我的灵魂翻晒、酿造？对于那里的人们而言，生命不息、薰香不止，没有必要去探讨将气味留住的方法，因为气味就是生命本身。人们因拥有生命而拥有美丽的花香，因香气的生生不息而灵魂永生。气味与生命是如此错综复杂地交融，又是如此简洁明快地同生。 走在这一路香樟树郁郁葱葱的回家路上，我总是能将不快踩在脚下，一天的乏味随晚风远逝。原来，初秋时节，这个被称为故乡的城市里有一条这样的路。 闭上眼睛，深、深、深呼吸……树木的清香进入我的心里。于是，记忆里不再是单调的桂花的清甜……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