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法——观韩国电影《辩护人》有感.docVIP

活法 孙渝2014-06-23 11:40:15 孙渝简介：重庆百君律师事务所主任，西南政法大学兼职教授。 一 ? 作为一个男人，他尚未立业，便已成家，还没挣足奶粉钱，复又匆匆生子。当孩子出生的消息传来，他撇下手中的活计，灰头土脸赶往医院，迎接他的，不是新生儿的笑靥，而是丈母娘的冷言冷语。 尴尬接踵而至。他打工挣的钱，除去家用，所余寥寥，在一家小餐馆，他已赊账多日，老板娘的催债，如悬鞭在背，让他不敢抬头，便是眼前这顿素餐，因囊中羞涩，已难敷衍。情急之下，他一走了之，临出门前，老板娘年幼的儿子觉出他的反常，盯住他的那一束冷光，刀一般剁碎了他的斯文。 仰望夜空，他痛定思痛，决意与自己的过往做一个了断。在一个专收破烂的摊点，他赎回了自己放弃司考而卖掉的书。 数年后，咸鱼翻身了。通过司法考试的他，入职法院，但不久又转身做了律师。凭借不俗的商业嗅觉，他捕捉到韩国经济腾飞的良机，大胆涉足不动产交易的非讼事务，很快门庭若市。当同行如梦初醒，趋之若鹜时，他再次华丽转身，染指税务咨询，照样顾客盈门。他每日拎一口袋钞票回家，老婆数钱数到手软，在她眼里，这个挣钱的男人，比之当年落魄的他，显得愈发的帅。而他，坐在一旁悠闲地看电视，余光偶尔划过美滋滋数钱的她。 这个日子过得滋润的男人，是韩国釜山市的宋佑硕律师。 终于有一天，他携妻儿再度光顾那个小餐馆，面对当年的债主，他真诚忏悔，万般感恩，久压心中的道德巨石，就此卸下了。 以上所述，是韩国电影《辩护人》的前戏。 ? 二 ? 无疑，宋律师的滋润，正是普通人向往的生活。事业有成，衣食无忧，家庭和睦，而且还买了海景房，有了这些佐料，夫妻间也找到了第二春的滋味，对一个四口之家来说，夫复何求？ 人的活法，每与心境相关，喜欢横向比较的人，常常活得累，山外有山，前路无涯，他们的一生，都在经历攀登之苦；而善作纵向比较的人，却活得出奇的轻松，只要昔不如今，他们便很知足。我观宋律师，大抵属于后一类人，他不在乎那些做高端业务的大律师投来的鄙夷眼光，当然也无意染指那些所谓的“高端”，自甘置身琐碎，乐在其中，丝毫不抱得陇望蜀的奢望。他珍惜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拒绝为敏感性案件辩护，即使昔日的恩人求助于他，也照样瞻前顾后，犹豫不决。他清楚，一旦迈出这一步，便踢开了平静惬意的生活，将不得不换一种活法，其后果，或比当年打工的日子更糟糕。 宋律师的顾虑，充满人性的真实。律师业的某些领域，与商界无异，却与正义无关，在体面的写字楼里，把专业知识装进时间的容器，兜售给客户，打烊之后，笑呵呵地数钞票，这样的日子，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只要不偷税，无以为忧。而这样的业态，正是官方乐见的景象。 似乎没有人会责怪这样的活法。因此，当宋律师坚拒同行的邀战，被拒的人，也只有怅然离去。这一幕，让我想起了列宁厌恶的瑞士人。革命导师到瑞士游说当地人革命，在听完列宁的宏论后，没有人受其感召，道理很简单，在一个穷人生病都能住进疗养院的社会，革命的理想显得很苍白，犯不着去铤而走险。这样的心态，正是宋律师初时的反应，颇符合常人的想法，谁愿意拿自己田园牧歌般的小日子，去换取心惊肉跳的生活？如果有人义无反顾，或不假思索，我们反觉可疑。 如果影片到此为止，则不过是一部律师版的励志片，与小市民生活片的结合，家庭妇女或许会为之情动，而给律师界带来的唯一好处，是为这帮西装革履的斯文人，平添了些择偶的光环。 ? 三 ? 然而，好戏还在后头。 人不被逼急，是顺民，一旦被逼急，很难说会变成什么。鲁迅弃医而尚文，闻一多从书生到斗士，盖因被现实的苦难所触动，说到底，是受情势所逼，让“良心”无法安静。 深谙世事的宋律师，由最初的躲避，到其间的挣扎，及至后来的义无反顾，生命内觉的颠沛，让他饱受情感折磨。当小餐馆的老板娘因儿子镇宇的入狱求助于他，适逢一单油水丰厚的“大业务”在向他招手，虽然他坚拒前者而会晤“大业务”的当事人，但内心的煎熬让他心神不定。嗣后，他陪同老板娘去探监，亲见镇宇被刑讯后的累累伤痕，内心充满震惊；当他获知朴镇宇是因为读“禁书”被抓，遂找来“禁书”通宵研读，阅罢唏嘘不已。夜深人静，凝视入睡的妻子和两个孩子，他满怀内疚与决绝，别人儿子的今天，或是自己儿女的明天，现实的荒诞，以及由荒诞现实隐喻的未来，让这个男人痛并愤怒着。 他决定成为镇宇的辩护人。那一刻，颇有易水唱别，怀匕西去的豪气，而在同行看来，这个学历低，未有讼事经验的商事律师，能否担此重任让人疑虑，连法官也对他放弃“大业务”而卷入敏感性案件深表惋惜，暗示他若有亲朋牵涉本案，可予关照。反观此时的宋律师，一副气定神闲，成竹在胸的模样，他的一意孤行，显然经过了深思熟虑。 很快，人们便发现，这位原本“只认钱”的律师，并非秀场的花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