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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人的全面自由发展与社会需求 庞守兴 教育在追寻人类梦想与希冀的同时，也面临着各种现实力量的制约，在理想 与现实之间进行着博弈。教育改革实践中，我们可以看到似乎矛盾的两种现象： 一方面，几乎所有人都认同教育是育人的事业，人本身是目的而不是手段，因此 教育不能仅满足于技能培训，不能把就业作为唯一目标。另一方面，教育，尤其 高等教育呈现出明显的就业导向，就业率成为高悬在教育改革者头上的一把达摩 克利斯之剑。两种现象的背后是教育“个体”价值与“社会”价值的碰撞与冲突。 《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明确提出“树立科学的 质量观，把促进人的全面发展、适应社会需要作为衡量教育质量的根本标准”，将 “促进人的全面发展”与“适应社会需要”并提显示出两者具有非同一性，不能 相互替代。我们必须正确认识人的全面自由发展与社会需求之间的关系。 人的全面自由发展与社会需求之间存在着矛盾。对于两者孰轻孰重，理论上 有“个体本位论”与“社会本位论”之争论。实际上，两者都是对教育目的的极 端表达，体现了教育发展的难题。一方面，国家要求教育为国家建设服务，偏重 于关注教育促进社会发展的“工具”性价值，主要体现为国家在管理教育时更多 考虑的是社会需要，如将就业率作为考核大学办学质量的硬指标；鼓励开展订单 培训式的人才培养等。这些举措在很大程度上是为解决社会矛盾而展开的，较少 顾及人的个性及自由全面发展。另一方面，人要实现自由全面的发展，每个个体 都是独特的且无可替代的生命，都渴望主宰自己的生活，并期待活得有尊严、有 意义；人性是多元的，人不是机器，有着对生命的不同感悟和追求，各有安顿人 生的方式。不尊重人的个性与自由意志，强行将人同一化、模塑化的教育是违反 人性的，是对个人尊严的践踏。 教育必须在充分认识两者矛盾的基础上寻求两者的平衡。以卢梭为代表的启 蒙思想家认为应实施顺应自然的教育，培养“自然人”，其强调人的“价值”、“尊 严”、“自由”的理念成为解放人性的利器。然而，在现代科技和现代化大生产的 快速发展过程中，出现了科学排斥人文，技术排斥人道，课程排斥活动，精英排 斥大众，知识、能力、技巧排斥个性，唯智主义排斥全面发展等现象。正如《学 会生存——教育世界的今天和明天》指出的：“目前的教育青年的方式……为了训 练的目的，一个人理智认识方面已经被分割得支离破碎，而其他的方面不是被遗 忘，就是被忽视；不是被还原到一种胚胎状态，就是随它在无政府状态下发展。 为了科学研究和专门化的需要，对许多青年人原来应该进行的充分而全面的培养 被弄得残缺不全。为从事某种内容分得很细或者某种效率不高的工作而进行的训 练，过高地估计了提高技术才能的重要性而损害了其他更有人性的品质。”这种追 求人的自由与解放的浪漫主义的、激情洋溢的观点，直到现在依然能给人以激荡， 它触及到人们内心深处压抑已久的渴望。人的自由、理性、情感与尊严自应成为 教育的出发点与归宿。 然而，教育毕竟离不开现实社会，从本质上说，作为人类传承经验并培养人 的活动，教育者要按照一定的社会要求，引导受教育者把外在的社会经验转变为 主观的个体经验，促使其发展成为社会人。社会发展与个体发展在社会历史上总 体是一致的。现代社会与古代社会的区别是现代社会所要求的社会个体可以并且 必须具有更多的个性特征；现代教育能够而且应当为个体合理的自由和全面发展 提供条件、机遇及可能。判断现存教育是否合理的重要依据，是看在一定社会经 济条件等许可的范围内是否提供了个性自由和全面发展的空间。过分强调两种观 点的对立，非此即彼的思维方式是错误的，教育的发展可以而且必须兼顾两者。 既然个体本位论将人理解为可独立思考和理性判断的自主个体，那么它一定要容 许并尊重人们的思想和行动自由。而容许人有选择的自由，并不保证个体每次都 能做出正确选择。在任何时候，任何人都有可能做出不理性或对自己、对他人有 害的决定。但这种担忧并不能成为实施强制的借口。合理的做法是教育提供良好 的环境和更多的选择机会，鼓励及培养学生自小学会独立思考、了解自我、自主 选择，并懂得对自己的选择负责。过度的社会本位导向或个体本位导向，都不利 于培养出既能在不同领域各安其位又能实现自己美好人生的人。 摘自《教育发展研究》201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