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五四新文学运动对民间文学的推崇.docVIP

论“五四”新文学运动对民间文学的推崇 陈连山 内容提要：新文学运动把民间文学抬升为创作新文学的榜样之一，胡适发明的“双线文学观念”假说又高估了民间文学的文学史价值。这种研究范式曾经催生了中国现代民间文学学科，但是现在，这种基于外在需要的民间文学研究模式事过境迁，最终陷入学术危机。 关键词：民间文学的价值、“双线文学观念”、学术史。 一、民间文学与作家文学的区别特征 由于人类社会普遍采用口语和书面语两种语言形式，所以，作为语言艺术的文学就出现口头文学与书面文学两种形式。我们通常所说的“民间文学”与“作家文学”正是这始终并存的两种文学——前者以口头语言为传播媒体，后者则采用书面文字为传播媒体。民间文学和作家文学共同构成了一个民族的完整的文学景观。 但是，在中国现代学术发展史上，人们总是割裂这两种文学之间的关系，时而推崇民间文学，贬低作家文学（这时民间文学研究受到重视）；时而贬低民间文学，推崇作家文学（这时民间文学研究就面临生存危机）。 中国现代学术界对于民间文学和作家文学中任何一方的评价，总是涉及另外一方。或厚此薄彼，或厚彼薄此，因为民间文学与作家文学之间存在着很多的“区别特征”──从作者和传播者的社会地位来看，一方属于社会下层，另一方属于社会上层；从创作的自觉程度上看，一方属于无意，另一方属于自觉；一方属于用口语，另一方用文言（书面语）；单纯与复杂、粗放与精致、俚俗与高雅、普及与提高……人们普遍地以一方为另一方的界限，以一方作为确定另一方位置的参照物。换句话来说，民间文学与作家文学这两个概念通常被人们用作思想框架，通过对比作家文学与民间文学，来达到对它们的认识。人们自觉不自觉地在文学评论、文学研究中运用着这一对概念。 当人们一旦喜欢上某一方，很容易否定或者漠视对立的另一方，很难有持平之论。这些区别特征一旦进入文学批评的价值判断领域，往往导致全然相反的表述。对于创作主体，某些学者主张民众是勤劳的，而社会上层（包括作家）是腐朽的；而其他学者则主张民众是愚昧的，社会上层阶级（包括作家）才是精英。对于文学语言，某些学者主张民间文学使用的口语明白晓畅，生动活泼，作家们使用的文言是僵死的语言；而其他学者则认为民间文学用的是罗嗦的大白话，只有文言文才是简洁生动。某些学者主张民间文学风格豪放自然，作家文学过于雕琢；其他学者则认为民间文学粗劣，作家文学精制。某些学者主张民间文学使大众喜闻乐见，作家文学往往只是个人顾影自怜；而其他学者则认为民间文学过于流俗，是下里巴人，作家文学才是阳春白雪。双方最高的争议就是一方进步，一方落后；一方反动，一方革命。……所以，比来比去，评来评去，谁也说服不了对方！其实，民间文学和作家文学的区别特征都是相对的，是在比较之中提炼出来的概念。现实存在的民间文学和作家文学作品中都是复杂的，不能一概而论，只能具体分析。 上述的对比，体现了研究者各不相同的立场与趣味，都与事实存在差距。从纯粹学理上来说，学术研究是不能解决这种问题的。 但是，学术研究从来也没有绝对纯粹过。中国现代学术的建立过程不仅仅是一个学理发展的客观进程，同时也是一个包含着价值创造、价值体认的主观过程。所以，在现代中国的文学研究史上总是难以摆脱对于民间文学和作家文学的对比、评价和争议。原因何在呢？这就需要我们回到20世纪初创立现代学术模式的那个时代语境之中去考察，看看当时学术界是怎样讨论、怎样认识的。 二、新文学运动领导者关于作家文学和民间文学的话语模式 由于学术研究者与作家的先天性联系（在中国历史上，学者与作家是二位一体的），新文学运动之前的文学观念中，文言的作家文学一直是中国古典文学的主流与传统，口语的民间文学没有什么地位。胡适后来评论民间文学遭受歧视的原因有四：创作者地位微贱，内容都是生活琐事和地方风光，迷信思想相互传染，创作不自觉。可是，现代学者“以新的眼光和新的方法去看待它，也许从二千五百年以来要开辟一条新的道路”。倡导新作家文学（白话文学）的新文学运动反对旧的作家文学，反过来也就理所当然地推崇民间文学。这是一种立场。1916年，胡适致信梅光迪，推崇宋元白话文学。梅氏回信赞同，并补充道：“文学革命自当从‘民间文学’（folklore，popular poetry，spoken language，etc）入手，此无待言。”1917年，胡适强调文学改良应该从“八事”入手，即须言之有物，不模仿古人，须讲求文法，不作无病之呻吟，务去滥调套语，不用典，不讲对仗，不避俗语俗字。这“八事”后来改称“八不主义”，都是针对以文言为特点的旧作家文学的。同时，胡适极力鼓吹“白话文学”──民间文学正是其中之一。陈独秀倡导文学革命，他的“三大主义”震动极大： 曰推倒雕琢的阿谀的贵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