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儒家知识分子的日本观朱舜水与徐复观的比较-黄俊杰个人网站.pdfVIP

中國儒家知識分子的日本觀 ──朱舜水與徐復觀的比較 * 黃俊傑 一、引言 東亞文化交流圈是一個政治、經濟與文化實力都不對等的 「接觸空間」（contact zone ）。1 中、日、韓、越各地官員、知 識分子或商人等各類人物，在東亞這個不對等的空間裏交流互 訪，留下大量的旅遊紀錄，他們的「政治自我」及「文化自我」， 與作為「他者」的對方的政治實體、社會樣態與文化價值，在旅 遊與互訪經驗之中產生激烈的碰撞，從而強化雙方人士對「自我」 的身分認同感，也更鮮明地辨識「他者」與「自我」的異同。 中日兩國一衣帶水，1898 年康有為（ 1858-1927 ）詩云：「海 水排山通日本」，2誠屬實情，千餘年來中日兩國文化關係至為 密切，中國典籍流播日本，影響甚大。3兩國知識分子隨著雙方 * 國立臺灣大學共同教育中心特聘教授暨人文社會高等研究院院長 1 所謂「接觸空間」 ，指不同文化遭遇、衝突或鬥爭的社會空間。參看Mary L. Pratt, Imperial Eyes: Travel Writing and Transculturation (London: Routledge, 2000, c1992), p. 6. 2 康有為：《康南海先生詩集》（臺北：宏業書局，1976），卷4 ，頁279 ，〈住香港半 月，日本總理大臣伯爵大隈重信招遊，令前駐中國公使矢野文雄電告，九月十二 日乘河內丸遂東〉詩。 3 參考王勇主編：《書籍之路與文化交流》（上海：上海世紀出版股份有限公司、上 海辭書出版社，2009 ）；王勇：《書物の中日交流史》（東京：國際文化工房出版社， 14 朱舜水與近世日本儒學的發展 政經、文化力量之升降，而互相切磋學習，他們所撰寫的遊記中， 對於對方的評論，常能透露歷史潮起潮落中的消息。4 本文以明清之際的儒者朱舜水（之瑜，魯璵， 1600-1682 ） 與二戰以後桴海來臺的新儒家學者徐復觀（ 1904-1982 ）二人為 中心，討論他們在日本所見所聞，以及所發表的對日本的看法， 探討這兩位中國儒家知識分子的日本觀中所顯示的「自我」與「他 者」互動的理論涵義。 二、朱舜水與徐復觀的同調與異趣 生活於 17 世紀的朱舜水與 20 世紀下半葉的徐復觀，都訪問 過日本，也發表過對日本的評論，這兩位中國儒家知識分子的歷 史背景有其同，也有其異。我們先就兩人之異同略加說明。 這兩位中國儒家知識分子訪問日本的時間差距近三個世紀， 他們的日本觀互有異同，但是他們卻分享以下兩項共同特點： 第一，朱舜水與徐復觀都是站在歷史轉捩點上的邊緣知識分 子。朱舜水在 1644 年滿清入關，大明帝國覆亡之後，亡命越南， 再浪跡扶桑，顚沛流離。5在 1659 年之前的 17 年之間，朱舜水 2005 ）；［日］大庭脩著，王勇等譯：《江戶時代中國典籍流播日本之研究》 （杭州： 杭州大學出版社，1998）。 4 關於近代中國留日學生狀況，參考黃福慶： 《清末留日學生》（臺北：中央研究院 近代史研究所， 1983）；［日］實藤惠秀著，譚汝謙、林啟彥譯：《中國人留學日本 史》 （香港：中文大學出版社，1981 ）。關於明治時代中國人東遊日記中所看到的 日本，參考［日］佐藤三郎： 《中囯人の見た明治日本》（東京：東方書店，2003 ）。 5 參考錢明：〈朱之瑜著作、傳記及研究資料索引〉，收入錢明等編：《舜水學探微： 中日舜水學研討會論文集》 （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9 ），頁460-490 。 中國儒家知識分子的日本觀──朱舜水與徐復觀的比較 15 6 曾在舟山群島、安南、日本之間從事貿易活動。 朱舜水流寓日 本長達 23 年，「海外遺民竟不歸，老來東望淚頻揮」，7終於埋 骨異鄉。徐復觀在 26-27 歲（ 1930-1931 ）時，曾留學日本，初學 經濟，後入陸軍士官學校學習軍事，因九一八事變而回國。徐復 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