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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请您帮我一下 　　18岁，我没有考大学，因为即使考上了，我也读不起。我和二牛一起跟着村里的六哥出来打工。到了东莞才知道，事情没有六哥说得那样好，那家工厂根本不要人。好在一家搬家公司在招人，唯一的条件是身强力壮。我们俩应聘上了。随车搬一次家，每个人的收入是5元钱。我们简单地算了一下，一天挣个20元没有问题。600元足够我吃饱肚子，而且，重要的是，这是我人生中第一份“工作”。 　　 　　我和二牛很卖力。可是也只有做过，才知道卖力气是多么不容易。一条毛毯一个竹筐是我们的工具――大件的电器比如冰箱就用毛毯一捆，往身上一背就走，小一点的杂物收拾到竹筐里，朝肩头一扛就是了。一天下来，人早就累得瘫软。这还不算什么。有时候遇到了电梯故障，我们得把那些硕大的家具从十多层高的楼上搬到楼下。我们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没有一句多余的话，我们的顾客除了用手指指点点：“哎，这个这个也搬上！”“怎么搞的？小心点！我的家具很贵的！”……不会跟我们说任何多余的话。 　　我们像一群工蚁在这个城市默默而又卑微地把东西搬来搬去。没有尊严，也没有前途。 　　一个酷暑，我们给一个大款搬家。大货车在骄阳里暴晒着，热浪扑到人身上，闷闷的。二牛因为早上吃咸了，口渴，他在搬饮水机前，问了一下大款：“请……请问，我能喝点水吗？”那个大款愣了一下，一丝讥讽的笑爬上他的嘴角：“我花钱让你们搬家，还想有茶水伺候啊？”停了一下，大款指着卫生间说：“去那里喝吧。”二牛的脸红了，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在我们的注视中默默地走了进去。一会儿二牛一脸水花地出来了。大款大笑不已。我恨不能揍大款一顿，可是，为了生活，我到底还是忍了。那一趟活，我们比往常更沉默。二牛结结巴巴反复地说：“我，我，我没想喝他饮水机的水，我，我，本来就是问能不能喝，喝点生水！”屈辱再度袭来，我大喝一声：“别唠叨了！” 　　即使这样卖力隐忍，我们还是很快失去了工作――突然有一天，老板不知去向。我们还有一个月的工资没有领。 　　二牛呜呜地哭了，说：“我该咋办？我爹的病还指望着我打工给他寄钱医呢。我该咋办？我什么也没有了……”有的工友攥着拳头红着眼睛说：“狗日的城里人！没人性！骗子！”愤怒的我们把公司所剩无几的桌子凳子都砸了。其他人都走了，只有二牛还蹲在地上抱着头。这个时候，电话突然响了。我接过电话，一个细细的女声传了过来：“请问是搬家公司吗？前天我跟你们联系好的，今天你们10点过来搬家。现在已经10点了，我一个人……”想起这些天的劳累和屈辱，我的胸腔里一把怒火熊熊燃烧着，突然一个念头横生出来。我努力平静着情绪，说：“你住在哪里？东西多吗？”“我住在紫荆小区B楼705，东西不多，大约三四个人就可以了。就搬到小区的另一栋楼去。”我说：“好，我们马上就去。我想两个人就够了。” 　　我叫上二牛。二牛怯怯地说：“我们俩能做什么啊？我们什么也不会。”我一字一顿地告诉他：“就是因为一无所有，所以就干脆豁出去了！这次我们也要让城里人吃点苦头！”二牛想了想，说：“你说咋办，我听你的！” 　　我们拿着毛毯和竹筐来到紫荆小区B楼705。我的手因为紧张而没法握紧，二牛也很不安。我对他说：“没事的。我们见机行事，乘乱能拿就拿，拿了就跑。” 　　门开了，居然是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我们报明身份，他欢呼雀跃道：“妈妈，搬家的叔叔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瘦弱的女人坐在一张桌子后，点点头，说：“谢天谢地，你们来了！”房子不大，却显得空荡荡的，几个大箱子放在地上。女人说：“我就这点东西，麻烦你们搬到E楼104前。”我和二牛点点头，一边搬箱子一边眼光四处逡巡。我们盯上了桌子上的那台手提电脑。 　　那男孩跑过来，说：“叔叔，这是我妈妈的电脑，我妈妈是个作家呢。到处都是她发表的文章。”女人不好意思地笑着制止说：“欢欢！” 　　我示意二牛把电脑拿在手里，接下来我们就准备找个机会跑了。我们是大运搬家公司的员工，让她投诉去吧，谁叫她找了这家缺德的搬家公司？谁让她正赶上了公司垮掉的时候？谁让她是城里人？谁让城里人总是看不起我们？谁让这个城市这样亏待我们？……报复的快感在我心头升起。 　　我对二牛使了使眼色，我们正准备下楼。女人突然说话了：“先生，请问您可以帮我吗？”我愣了。从来没有人对我称呼过“先生”和“您”，在顾客嘴里我们永远是“哎”。 　　女人说：“先生，麻烦您，背我下楼，好吗？”她的眼睛里闪烁着祈求的光芒。我走过去，这才发现，桌子后面的她，没有腿。小男孩从房间里推出一张轮椅来，黑白分明的眼睛也忽闪着看着我们。 　　我不由问：“您的腿？” 　　女人微微一笑：“车祸。3年了。腿没了，男人走了……不过，不管怎样，人，总得活下去。好好地活着。” 　　我的心猛地一搐。 　　女人看着我们，说：“看看你们多好。除了手，还有脚。除了能搬东西，还可以帮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