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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六则 豢 车前子 痴人说梦 泥 巴 这时候 ，此地，如果出现一只乌鸦，是最有诗 一 个人用泥巴创造 了陶罐，它像人的部分躯 境的。 干 ：会因欢乐、悲伤或惊叫而松开或收拢肌肤。在 乌鸦是 “寒鸦”，“寒”修辞 “鸦”，好；“寒”修辞 火的手掌之中，成为容纳得下大河的胃口。 “猿”，也好。 “寒”修辞 “鸭”，不好；“寒”修辞 “猴”， 一 个人用泥巴创造 了楔形文字 ，我们至今最 也不好。这种在心底唤起的好与不好，没有什么道 容易辨认的，也只是： 理，大概就是文化 了。 “泥 巴” 我刚巧手头有张谢无量书法图片，从网络上 泥巴成为农业国家的象征。在清代，徐州大风 下载的，一个局部： 早 已停息，但汉高祖故乡的五色土，年年要 向朝廷 “白帝城头月咽处寒猿无量”。 供奉，以做贡物、祭品。我们在案头清供水仙腊梅 残缺无限想象，又是 白帝城，又是寒猿，听得 自娱 ，而多年以前，皇帝匍匐天坛，抬眼望到金瓯 见流水。 里的彩色泥巴，会想起什 么?这是一个国家向冥冥 这时候的此地，一片雪后 山水，墨色迷蒙，淡 所能献出的一切——作为大地和大地上 国家最为 墨，枯墨，云气，天气。 准确的概括。 没有一个人。 泥 巴是国家生长在体外的心脏。而航海的人 ， 但是这时候有一个人在想，游山玩水，常常不 从碧绿的玻璃瓶拿出一块泥巴时，他就有了证据 ： 如一杯茶在手，听隔座的高士五岳归来说山道水。 把 自己和乌贼以及玳瑁区别开来。 山水是个梦，痴人说梦，更痴的人听梦。 生命 中的泥巴，哪怕多年以来没有水的滋润， 梦破之际，艺术就产生了，诗啊画啊就产生了。 早已干如草芥，但在这泥巴中还总能发现神圣手 说梦的人肯定做过梦，这时候未必做梦；听梦 迹：我童年生活的模糊苍茫。现在我们都一尘不 的人肯定做过梦，这时候也未必做梦，那么这时候 染，干净得要死。 的做梦者谁呢?做梦者山水。山山水水的梦不会 — — 题记 破 ，所 以它们不产艺术，只生 自然。 艺术是个 “产”字，自然是个 “生”字。 巴黎公社使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中国公社在 自然的确是个生字，我们不认识。 我心 目中是一个高唱 《国际歌》的地方。我 曾有一 张有关巴黎公社的彩色画片，那年头，彩色印刷品 稀少，除了领袖像，大都黑黑 白白。在画片上，我用 26 中国当代知名散文象新作展 铅笔打上方格f像邻居美工所做的那样)，小心翼翼 是，我被三种语言领进糕饼店。家里：苏州话的云 地临摹着：社员们太多了，以致我失去耐心和 内 片糕；厂区：普通话的煎饼；而在学校，我不得不吞 心。尽管那时中国，是一个制锁匠人的天下，但还 下铺镇方言，一些或冷或热的油馍。 是有那么几个洋人，确确实实进到我们居室。七十 方言是最初的泥巴，像婴儿身上的胎记。但铺 年代的中国乡村政治。有几年暑假，我都在父亲的 镇方言对我而言，却是石块。一些石块。若有若无 朋友那里——虎丘山下那个公社——每天晚上都 的，我受到另一种方言伤害：为与同学融洽，我操 喝稀饭，蚊子飞过粥碗之际，留下酱汁般的鹤影。 起他们的话来了；课间，我与另一位苏州同学用苏 一 表三千里，我喊他表叔。表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