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千里老师的同乡情.docVIP

我与千里老师的同乡情 　　钱千里饰演之角色戏份均不大，但皆出彩。 　　 　　 　　钱千里，南通人，演员兼导演。1936年的两部传世之作《十字街头》和《马路天使》中，都有他的身影。时过境迁七十载，两片主创人员大多作古，而钱千里在《马路天使》中的经典台词“小陈，你嘴臭不臭，她怎么知道？！”却让我等铁杆影迷念叨至今。 　　钱千里饰演之角色戏份均不大，但皆出彩。只要是赵丹主演的电影，其中总有钱千里，从《十字街头》和《马路天使》，到《林则徐》《李时珍》和《聂耳》，直至《青山恋》。不难看出，赵丹与钱千里的关系非同寻常。他们是老乡，也是发小。当年他们在家乡组织“小小剧社”上演进步戏剧，受到反动官府迫害，愤然离开故乡南通。1993年深秋，我陪钱老踏上故土，四个共同出走的小伙伴中顾而已、朱今明、赵丹都已不在，钱千里心情沉重：“阿丹走的时候，说好我们一定要回来的，没想到回来时就我一人了……” 　　钱千里的一生坎坷太多，屡经风浪，但他总逢凶化吉，转危为安。他自言：大难不死，享尽后福。 　　早年，一个名叫蓝苹的演员在上海滩小有名气。有《狼山喋血记》等名片，走红十里洋场。钱千里人乖巧、机灵，明星蓝苹经常会“使唤”他为其当差跑腿。钱千里当场记，每天很晚送次日拍片“通告”，蓝苹总悄悄让千里小哥暗中送到经常变化的住处。钱千里心知肚明，从不宣扬。解放后蓝苹成了江青，见千里装作陌生人，江青遂任他逍遥，倒也相安无事。若干年后，林彪、叶群和“四人帮”勾心斗角，政坛血雨腥风。叶群为整江青材料，唆使空军“上海帮”抄赵丹、郑君里的家，钱千里受连累，被迫害，但他知道说了是死，不说兴许不死，便装聋作哑，言不知所谓“内幕”，结果仍被打得死去活来，一夜间脱发无数，人称钱千里“鬼剃头”。斗争大会正酣，上边来指示，钱千里不抓，可送干校监督劳动。大概他知道的东西太多，造反派放长线钓大鱼，想让他“自我暴露”。林彪垮台，“四人帮”得势，有领导找钱千里暗示：守口如瓶，可写效忠信给“旗手”邀功。钱千里摇头：“她是中央首长，我又不认识，做啥写信？”此继续装傻之举，又使他在江青垮台后平安无事。 　　1977年春回大地，钱千里回乡省亲。在我儿时伙伴“辣椒”家，我第一次见到他。他问我在哪里上学，我答已进艺校，现随剧团演《万水千山》。他兴奋告知：“我们厂里也演了。”我心说《万水千山》系一百八十多人登台大戏，你一个什么厂也能演？他见我将信将疑，又解释：上影厂“解放了”大批艺术家，人人摩拳擦掌，争演此剧。我顿悟，但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穿中式黑棉袄的干瘦老头和电影厂联系起来。“辣椒”妈小娟阿姨告诉我，这是钱家爹爹，老导演，和郑君里、岑范一起拍过《枯木逢春》《聂耳》什么的。钱千里自嘲：我拍的都是“毒草”。 　　1978年冬，我们在黄桥镇演《东进东进》时，钱千里在南通籍剧作家顾尔镡陪同下来为赵丹筹拍的《八一风暴》选演员，我等听说后兴奋至极，脖子伸得老长作“亮相”状，盼能得到他们注意，不料钱千里说：拍电影忌提神作状，大家放松，我们拉拉家常。众皆笑。 　　后来，赵丹未拍成此片，我们的电影梦又次破灭。直到1982年，钱千里导演完电影《山城雪》，又回家乡拍摄《蛇侠》，我闻讯自愿义务去为其剧组搞道具，打杂当剧务。不料，我做事太卖力，得罪了在组里混事的某些同行。有人搬弄是非，在钱千里面前说我坏话，他遂对我有误解。我到上海电影局工作后，逢年过节或他过生日，我都表示心意，或上门，或电话，或请其小酌，或送水果、花篮、乘车单等。久而久之，他心中不仅释然，而且处处为我这个“小老乡”所取得的成绩拍手称快，在我拍摄的《太阳升起》《谈婚论嫁》和《给我一点绿》等片中，他都热心地参与，甘当绿叶。 　　光阴荏苒，转眼中国电影百年。九旬老人钱千里仍然健康并快乐着。2005年春节，我邀上影七十位离退休前辈聚餐，嘱咐钱千里让孙子陪伴，他不听，一人打车而来，昂首阔步，老而弥坚。回首当年《马路天使》，片中演员仅剩他一人在世！平常，我在北京，心系上海诸前辈，春节前寄贺卡我数年不忘逐一奉上。钱千里老来时髦，不再回信，而是让别人代发短信，一感谢，二问候，落款老同乡千里相思，让人动容。 　　2009年7月31日，钱老在上海病逝，享年95岁。在最后的日子里，老人一直念我，却不知为何辗转将电话打给远在美国的赵丹之子赵矛，将消息转于我。我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飞到上海去看他。那日在医院临别时，老人还不舍地拉着我的手，频频念叨着“不要走，不要走……” 　　第二天，钱千里导演的儿子来电话告诉我，钱老走了，我的老同乡钱千里先生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责任编辑/苏欢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