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选】车到柳园.pdf

车到柳园 一 这是 1993 年9 月22日晚 19 时。由郑州开往乌鲁木齐的 97 次快车，应正点到达兰新铁 路甘肃省内的最后一个大站——柳园车站了。 柳园是荒僻小站。被 2256 地震队测量分队长李忠红感觉为“大站”，是因为，柳园实 际是旅游重镇敦煌的火车站，而敦煌又是李忠红的家。李忠红年迈的父亲母亲，李忠红的二 哥、五哥、三姐和小弟，都住在敦煌。 他已一而再再而三地过家门而不入，该受单表扬了：1990 年，他由石油物探学校毕业 等待分配，抽空回过一趟家；1991年，分到石油地球物理勘探局位于河南开封的第二地质 调查处后，于当年春节回了第二趟家；但此后三年，他三次随队往返于河南和新疆，6 次途 经柳园，却未能再回过家。 当然，与家里人会面的机会还是有的。1992 年大年初六，2256 队再次进疆。接到他的 电话后，父亲派三姐和五嫂赶到柳园，在站台上与他见了一面，并递给他许多吃的。他下车 抱了抱五哥和五嫂刚满两岁的儿子——他的小侄子。两岁的小侄名叫“旭旭”，刚学会叫“叔 叔”。旭旭害羞地伏在他怀里叫了他，叫得他很惬意。他问及父母身体。三姐说：“都好着 呢，说不用你操心，你好好工作就行。” 现在，李忠红是第四次进疆，第七次途经柳园。 旭旭叫他叔叔，让他心痒了一年；另外，他馋母亲烙的“狗舌头”（一种酥脆的烙饼） 和母亲腌制的咸菜，老流口水。所以，此次出发前，他在开封给三姐打了个电话，请三姐和 五嫂再来一趟柳园，把妈烙的“狗舌头”和腌的咸菜带上。再把旭旭带上。岂料，三姐在电 话上告诉他：“爸爸两个月前生了一场大病，原因不明地大量吐血，住了好长时间医院。” 父亲已 73 岁。两个月前……两个月前他在内蒙古伊克昭盟的贫瘠草原上施工，几次写 信询问父母身体，三姐回信老说：“都好着呢，说不用你操心，你好好工作就行。” 李忠红为此感到“肚子胀”（新疆话：生气），憋着一句责问三姐的凶狠的话:“你为 啥不讲实情！” 二 列车播音室广播了一条坏消息：列车晚点 2 小时，晚21 时方能到达柳园。 李忠红的肚子瘪了。从柳园到敦煌还有 126 公里，三姐、五嫂和旭旭，两个妇道一个孩 子，安全问题不能不考虑。他惴然不安。 21 点，列车终于到达柳园，停车时间仅仅 15 分钟。车尚未停稳，李忠红即吩咐同伴： 有人找他，立即大声喊他回来。他跳上站台直奔出站口。跑到出站口他楞住了。那里除了一 个怀抱小男孩的陌生人，没有其他人。他踮着脚四下张望，看不见三姐也找不着五嫂。陌生 人怀里的小男孩叫着“叔叔”他没在意，只顾伸着脖子找人。 小男孩不住地喊：“叔叔，叔叔……”他才下意识地“哎”了一声，回过神来仔细打量 了一番，方才小心地问：“旭旭？” 旭旭委屈地答：“叔叔……” 李忠红大为吃惊：怎么敢把孩子交给生人呢？没向陌生人道谢，即急忙伸手接过旭旭， 问：“旭旭，谁带你来的？” “爷爷……” 李忠红像挨了一鞭子，哆嗦着问：“爷爷呢？” 旭旭手指卧铺车箱的方向：“到那边找你去了……” 陌生人插话：“……老汉怕找不着你，就把孩子交给我了……”李忠红用胳膊夹着旭旭返身 飞奔，边跑边喊：“爸，爸……”迎面撞上了一名同伴。同伴手指身后，气喘吁吁地说：“你 爸，你爸正找你呢！”于是，李忠红看见了父亲。父亲手提两只沉重的大纸箱，就站在卧铺 车箱的车厢门下，面色苍白，人明显地更老了也更瘦了，他一时哽噎，不能自已。是父亲先 开口，语调和神色都很平静：“给你带了些吃的——都是你妈让带的。还有些水果。” 李忠红强作镇定，问父亲：“旭旭让谁带着呢？” 父亲说：“是从敦煌一路坐车过来的，也是接人的……我早上七点出来，带着旭旭，带 着东西，多亏人家帮忙……”接着，又说：“快开车了，你上车吧。” 竟转身要走。 李忠红忙说：“爸，等等。”跳上车，把买给旭旭的几本幼儿画册拿下来，抱着旭旭送 父亲出站。 到了出站口，父亲又催他：“你快回去吧，要开车了……”；话音未落，开车铃声已急 促响起。李忠红赶紧往回跑，跑到车厢，才想起给旭旭的 200 元压岁钱竟忘了给。 父亲已离家 14 个小时了，身体怎么受得了呢？李忠红难过得想哭。同伴们劝他：“干 脆，你下车回家看看吧。”他不说话，他是测量分队长，测量工作滞后，那是要影响整个工 期的。 可过了一阵子列车没动，又过了一阵子列车仍无动静。李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