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广州火车站黑色里.docVIP

在广州火车站黑色里 　　火车一停，人们一窝蜂似的往下冲。我走在最后，出了站口，便有无数张嘴在说去深圳东莞等，有无数只手持着住宿的牌子，在出来的旅客挨个地挡。无数次的失望和纠缠无奈地上演。面对那些纠缠住店的，我一概给予波浪鼓一样的摇头。我是铁了心要在火车站等一晚坐火车的。 　　刚下火车得到清爽的晚风，我慢悠悠地向进站口走去，广场上已经有了一大片睡客。有推着喇叭兜售矿泉水的，卖水果的，卖小吃的，还有穿制服的开着敞篷的专用车吹着哨子赶坐错地方的人。我渴极了，买了一瓶矿泉水，一看瓶子有些柔软变形，水未装满，瓶子外面很多水，我便知道这是什么矿泉水了，但人渴了也就喝下去了，且觉得挺香。在火车上啥都不想吃，下了车便一下子来了食欲，看到有好多吃食，我心里便有点高兴，碰到一个戴着头巾的妇女卖凉面凉皮，我想吃点辣的刺激一下钝了的味觉。便站着吃了一碗。凉皮挺香，五块钱一份，量也多。我吃的时候顺便和那个妇女聊了几句，原来它是银川人。我问她生意怎么样，说卖的不好，就晚上这么卖一下，白天赶的不行。千里迢迢从银川跑到广州来卖凉皮，南方人又一般不喜欢吃这个，又是这么个晚上，想一圈我就抑郁了。 　　吃完凉皮再往前走，买了茶叶蛋和热玉米。我提着便向进站口走去，那时已经感觉不乐观了，因为广场上已经有那么多人了。到了检票口，掏出身份证与火车票，那个制服便冷冷地说，到三四点再来吧，现在不许进。我连忙说，我就在候车室，这么晚了我也没地方去。那人打断我说，不行，候车室要统一消毒清理。说完表情已经移向别处。我就站在检票处不远，索性吃起鸡蛋和玉米，拿在手里太不方便了。于是一边吃一边看检票口处的动静。人依然是进的进，出的出。直到越来越冷清。 　　时间多的是，现在不知道怎样才能多一点生命的质量来花完。两个手机都完全没电了。只带了一本书《定西孤儿院纪事》，在这个时候，实在不想把自己弄得再悲凉一些。我一边走一边想一边看着麦田一样的广场上，仿佛很多麦捆乱七八糟放着。风那么一吹，便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更增加了这个夜晚的阴郁。 　　那么多???着的人中间，我该坐在哪儿呢？我一手拉着我的皮箱，一手照顾着我的斜挎肩包。但走到哪里还是感觉太暴露了，四周都是黑魃魃的眼睛，越是闭着躺着越是让人心里担着惊，仿佛冷不妨有什么东西从地板上冒出来。走了半天还是落不下脚，人又困又乏。在卖报纸的女人手里买了一份报纸准备垫着坐。走至有两个拿着住宿牌子的人在围攻一个瘦弱的拖着比他大四五倍的行李的年轻人旁边时，脚步放慢了些，总想从这么多闭着的眼睛中间听到人类冒着热气的话，我想听听这个人是否去海口。其中一个揽生意女人抓住了我的一顿，赶紧走向我。我还是一句话不说，只是摇头。在这当口我便听见这个人是北去安徽的。他拖着行李摇着头走了，那两个人还是用各种话想说服他住店。我继续在睡着的身体和行李之间穿梭。走着走着停下站着看，不一会，有三个人慢慢地向我的方向走过来，其中一个瘦小的女人用沙哑的不和谐的强调斜着身子边走便说，两个男的都是年轻人，都着黑色的衣服。模模糊糊中听见他们的对话。 　　我不住，明确给你说，我不相信你们。我曾经在岳阳就被你们这样的人叫去住宿，我早上起来的时候什么东西都没了，人也找不到了。 　　这里不是岳阳，这是广州，我们不会这样做。 　　你不用说了，我是不会住的。你说的越多，废的口舌越多。 　　你看这么晚了，我们收的又不贵，你不信我给你身份证看看，我们是光明正大营业的。 　　你不用说了，我们在这坐坐，很快就要坐火车，我是肯定不会住的。 　　那女的开始气馁了，这时另一个揽生意的男人就势走过去，仿佛要挑战一番。他走过去话也说的没什么新奇信服之处，比那个女人还罗嗦。只搞得那两个年轻人沉默不言，他们俩最终有气无力地走开了。 　　铺开买的报纸，一半坐着，另一半放在平置的皮箱上读起来。全是娱乐八卦，无聊得要命。我一边有意无意地看，一边伸着耳朵听那两个年轻人说话。听，在这种情况下变得十分美好有趣。即使他们声音放的低，又隔着一段距离，传得模模糊糊。他们原来都是从江苏来的，操着一口绵软有情的平舌口音。从谈话的内容猜，他们早就认识，仿佛这是一次偶然的相逢而已。那个年龄大点的几乎一直说，而那个年轻点的差不多是一直问。回答者是一个以做家具为业的人，这些年来一直南南北北的找活干，挺累。然后说起各个地方的生活，风土人情，他们又说起他们过去的事情，一些他们熟悉的名字，一些相关的事情。我一边猜一边听，对话断断续续仿佛是风送过来的，一点都不真切。而我也无意听别人的故事，只是在这个暴露太过的夜里找一点柔软不危险的东西。后来那个问的多一点的在摊开的报纸上睡着了，像个孩子一样轻轻打着鼾，年长的一个则像个哥哥一样守护着他。我们也只是偶尔对视一下，没有任何表情。 　　我困得思维都开始钝了，穿了所有的衣服也有些挡不住广州夜里的风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