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话诗品，试品六朝诗(卅二).docVIP

灯下话诗品，试品六朝诗(卅二) （卅二） 上回，我们聊了一下鲍照的五言古体诗《从登香炉峰》，此篇之遣词造句，甚有锤炼之功。 陈祚明评论此诗： “琢字取异，用字必生，然固无强语。” 是说：这鲍照的这篇作品，对字句的雕琢，不同于众，所生非常用、普通的字句，但是，却实在没有生硬、勉强的句子。 异，不同于普通、常见者。强，此处当做勉强、生硬之义。 用“生”“异”之字，而诗不生硬勉强，这种功力，非同凡响。 “琢字取异，用字必生。”写诗文能异、生，用老杜的话来说，就是别开生面；用韩愈的话来说，就是“唯陈言之务去”。 陈言，陈旧的语言。务，一定、务必。 “唯陈言之务去”的下一句是：“戛戛（jiá，艰难、困难）乎其难哉！” 写文章去掉陈旧的词句，是很困难的事。 这是韩愈《答李翊书》中的话。对韩愈而言，这是深有切身体会的感慨之言。韩愈的文章、诗，都是“唯陈言之务去”的。 这样的文字，必须仔细阅读才成。初读，觉其味甚涩；但是，耐得住仔细咀嚼，有如槟榔。 鲍照的这首诗，深具阳刚之美。我们再稍微理一理这首诗，把其中有不同理解的诗句再稍为述说一下。 王力先生说：“读古文亦通这种说法最可笑，因为一个句子只有一个正确的解释。” 王力先生这话，不无道理，但是，到底是哪个意思，后人无法起前贤于九原而问之，而可资以参考的资料又不一定完备，所以，一个句子有两种或多种解释，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最典型的例子，比如《易经》，有上百种解释易经的书。我没做过统计，但，至少应在百种以上。 鲍照《从登香炉峰》： 辞宗盛荆梦，登歌美凫绎。 徒收杞梓饶，曾非羽人宅。 罗景蔼云扃，沾光扈龙策。 御风亲列途，乘山穷禹迹。 含啸对雾岑，延萝倚峰壁。 青冥摇烟树，穹跨负天石。 霜崖灭土膏，金涧测泉脉。 旋渊抱星汉，乳窦通海碧。 谷馆驾鸿人，岩栖咀丹客。 殊物藏珍怪，奇心隐仙籍。 高世伏英华，绵古涵精魄。 萧瑟生哀听，参差远惊觌。 惭无献赋才，洗污奉毫帛。 “辞宗盛荆梦”这句，有一种解释说：“辞宗谓当时文学之士，视（比）屈（原）、宋（玉）为盛。” 如果按这种解释，荆、梦，当指楚国了。盛，当是“盛于、多于”之意。 “徒收杞梓饶”，有一种说法是：杞梓，亦谓人才之盛。 徒，只是。 但，依我的理解，荆、梦，实际就指江南的刘宋王朝的江山，当然就包括庐山，是实指，而非虚指楚国。盛，就是多的意思。 “徒收杞梓饶，曾非羽人宅”，是接“登歌美凫绎”而来，是说鲁国的凫、绎二山中所产之物，谓鲁国之凫、绎二山，只产杞梓虽则丰饶，但不可以居仙人，哪里比得上庐山既物产丰富，又有绝美景，可以居仙人。 为什么可以居仙人，诗中对美景的描写，即是说明。 “辞宗盛荆梦”和后三句“登歌美凫绎。徒收杞梓饶，曾非羽人宅”形成对比，是说，刘宋的“辞宗”（文章大匠）和江山之美，都盛，“辞宗”超过了鲁国的诗人，庐山胜过鲁国的凫绎。 “罗景蔼云扃，沾光扈龙策。御风亲列途，乘山穷禹迹。含啸对雾岑，延萝倚峰壁。青冥摇烟树，穹跨负天石。霜崖灭土膏，金涧测泉脉，旋渊抱星汉，乳窦通海碧”是接““辞宗盛荆梦”而来，具体写庐山的景物、身处庐山的感受、联想。 扃，关门，这里引申为遮住。有大德诗云：“时有白云来闭户，更无风月四山流。”扃，相当于“闭户”。 穹跨负天石：“负天石”殆指庐山中之三石梁。《寻阳记》：“庐山上有三石梁，长数十丈。” 太白《庐山谣寄卢侍御虚舟》诗中有： 请输入标题 bcdef “庐山秀出南斗傍，屏风九叠云锦张，影落明湖青黛光。 金阙前开二峰长，银河倒挂三石梁。 香炉瀑布遥相望，回崖沓障凌苍苍。 翠影红霞映朝日，鸟飞不到吴天长。” 请输入标题 abcdefg 屏风九叠云锦张：屏风九叠，庐山有九叠云屏，即屏风叠。一说，九叠言山峰之多；云锦张，像锦绣般的云霞一样展开。 影落明湖青黛光：明湖，指鄱阳湖。 金阙前开二峰长：双峰高高并立，如金色的门打开。东晋慧远《庐山记》：“西南有石门似双阙，壁立千余仞，而瀑布流焉。”慧远，就是与陶渊明是好友的那个和尚。 银河倒挂三石梁：银河，指庐山瀑布。 回崖沓障凌苍苍：回崖沓障，互文。回，环绕；沓，多、重。凌，凌越、超越。苍苍，天的颜色，指天空。 旋渊抱星汉：旋渊，水波回旋的深潭。旋，殆同于回。《荀子》：“水深则回。”渊，深潭。 按：此写庐山，当写瀑布，瀑布从高处急流而下，则下必有深潭，则“旋渊”当指瀑布而言，言瀑布从天际星汉之间流下，瀑布下之深潭水波回旋。其意殆同于太白“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如果“荆梦”不是实写，而是虚指，这些句子是在写什么呢？这些句子就显得太突兀了，这些描写就是不知所云了。 “羽人”就是仙人，羽化升仙的人，“谷馆驾鸿人，岩栖咀丹客。殊物藏珍怪，奇心隐仙籍。高世伏英华，绵古涵精魄”正与“曾非羽人宅”呼应。 我们说过，这个曾字，是转折的意思，意同于“唯见碧水流